永兴元年,十一月十三,戌时,大风,雄鹰寨。
皓月当空,炬火通明,欢声笑语,肉香四溢,今晚,雄鹰寨举宴大庆。刚从清风谷跋涉凯旋,纪泽便收到了暗影从山外发回的消息,幽并征剿大军下午已经抵达青杨大营,原本三千精锐入山,出山时已不足两千,其中还有数百伤号。有这等伤损,幽并联军短期内不可能再次来犯雄鹰寨,郡兵更是不足为俱,血旗营终于成功立足飞鹰岭,举寨上下彻底放下心来。多日的身心疲惫需要发泄,纪泽自是顺应人心,大大庆祝一番。
“此番大胜幽并军,诸位皆功不可没,纪某这里感谢诸位!来来来,大伙儿共饮此杯!”聚义厅,队级以上军官济济一堂,纪泽居中高坐,手持酒樽,朗声祝道。
“干!干!干...”众人一同举樽,齐声响应。酒干落定,却听人群中的纪铁嘟哝道:“这酒也太没味了,还是医护营的酒精好喝!”
说来寒碜,血旗营一路流窜,便是缴获中有美酒,又哪会大量携带,也就之前飞鹰贼有些存货,可一半被拨给医护营蒸馏出医用酒精,另一半数次庆功下来早便所剩无几,今日的用酒还是兑水才勉强够数摆桌的。纪铁嗓门够大,虽是嘟哝却响至半厅,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苦中作乐嘛。
“咳咳咳...大战过了,中丘郡兵也被咱们打残了,日后自有好酒喝。”纪泽狠狠瞪了夯货一眼,口中正自解释,旋即反应过来,怒问纪铁道,“什么?你偷喝了医用酒精?那可是给伤员救命的!”
“俺没偷喝,俺是受伤去医治,闻着挺香,也就小尝了几口而已嘛...”纪铁声音越来越小,倒是伸出黑乎乎的左手,其上果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伤口,直看得众人忍俊不禁。
“好喝吗?”纪泽忽的问道,目光闪烁。
“呵呵,好喝,以前还真没喝过这么够味的!”纪铁憨笑道。
“嘿嘿,日后你多立功,我会给你更好喝的。哈哈哈...”纪泽哈哈笑罢,旋即陷入了遐想。厅中众人却是不知,纪泽业已由此想到了高度酒这条生财之道,如今都是直接酿制的低度酒水,他纪某人的高度酒定能大卖特卖,不求最好,只求最黑。由是,是否还有其他简单易行又超前时代的后世产品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通带着王麟等几名王家寨人起身举樽,先向纪泽,后又作势敬了一圈,语带感激道:“王某这里借花献佛,敬将军与诸位一樽。此番我王家寨蒙受大难,幸得将军大人与诸位相助,方能救出落难族人,报仇雪耻,更是斩杀了贼魁祸首。日后将军与血旗营但有所命,我王家寨上下便是赴汤蹈火,也绝不敢辞!”
今日暗影传来的军报中还有一条,乌桓少单于丹沛竟已死于清风谷遇袭。众人并不知道,那丹沛先被投枪串于马背,其后不及脱身,便与马匹一道被一块滚石命中,死得极为憋屈。当然,死了就好,尤其对于王家寨人,可谓大仇得报。
不过,王通此言感激之余,也有事了辞别的意味。纪泽心中叹息,家族延续乃时人最重之事,他血旗营毕竟没有像样的地盘供人安居乐业,是以吸纳些小民散户尚可,想要吸纳王家寨这样有些底蕴的宗族却相当不易。没有足够势力,虎躯再震也仅能震撼些花花草草啊。
一阵觥筹交错,待得酒干坐定,纪泽不无遗憾的问道:“战事已毕,却不知王老意欲将族人落于何处,还回王家寨吗?”
“不回,我等于郡府及幽并军敌对过甚,王家寨地势平缓,且靠近山外,恐遭报复。”王通摇摇头,不无为难道,“目前我族暂居山中一处昔年故垒,只占地狭小,日后具体落于何处,尚需于山中另行选址。”
“若是王老看得上,纪某倒有一个去处。不知王老以为,北方赵郡的黑风山如何?”心头一动,纪泽笑道,眼中却已闪过寒光。
那黑风贼不光是四弟李农的仇家,还曾劫了血旗营粮草,袭杀众多军民,如今腾出手来,自要铲除,他纪泽可非有仇不报的软蛋。至于那黑风山寨,左右血旗营也无意盘踞,不妨送给王家寨人,也算在山中扶植一个友好势力。
纪泽此言一出,身旁侍从的李农顿时浑身一震,差点掉下泪来,终于快见眉目了。而席中的郝勇则起身叫道:“对,郝某早就打算报那一箭之仇,一直被征剿之事拖延至今。还请将军下令,郝勇定要做个前锋!”
王通略一沉吟,捋须笑道:“将军美意,王某却之不恭。既如此,攻打黑风寨我等也当算上一份。”
眼见更多人吵吵着攻打黑风贼,纪泽笑着压压手道:“诸位莫急,王老也请在此盘桓数日。征剿方毕,上下尚需修整,且黑风寨地势险要,还须伺候先做探查,瞅准机会,我军再行一击必杀。今个是众兄弟欢庆,便莫再谈那些刀兵之事了,呵呵...”
就在雄鹰寨上下欢庆之际,飞鹰岭西北方向,一行军卒裹着白色披风,悄无声息的潜至山脚。若抵近细看,这群人有汉人,也有鲜卑人,乃至乌桓人,正是幽并联军前来袭杀纪泽的精锐小队。队伍共一百五十人,所谓见者平分,三方恰是各出了五十精锐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