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所见正如预料,一切尽在掌控,千面森然一笑,缩回身体,跳入身侧一个小小石凹,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暂做休息。这里在夜间属于巡查死角,除非有大规模搜捕,他并不担心被人发现。飞鹰岭山地广阔,即便归属中寨范围,以他昔日对此地的熟悉,这样的巡查死角,夜间他还能寻得好几处。
回顾雄鹰寨一行,他千面与那血旗将军迄今算是打了个半斤八两。初时因为自负,他差点着了道,幸有铁头提前通风才全身而退,怎奈铁头还是就此露馅。那血旗将军隐忍不发,想要顺藤摸瓜一网打尽,但他千面已收了小觑之心,又岂可轻易愚弄,况且,如果说那血旗将军做戏还算逼真的话,其属下的监曹等人玩起暗中稽查,就太过业余了。如今他对卢氏密谍壁虎断尾,自身再来个金蝉脱壳,看那血旗将军还能如何折腾。
看眼下动向,将猴六这个铁头的仇人交出去,再凭手中握有铁头的软肋,铁头还是足够卖力。其投诚虽不曾彻底赢得信任,但也取信了一半。这就够了,如果那血旗将军让铁头重掌兵权,他千面反要生疑,而铁头也已成了闲子,他千面真正要的,正是蓄水潭边驻防的军卒多多益善。
这飞鹰岭最早可是他卢氏的地盘,有些秘密连厉飞鹰都不知晓,更别说这个新来的血旗将军了。说来那位血旗将军的确算是一个人才,真想看看大兵压境的激烈时刻,发现雄鹰寨后院起火,那血旗将军会是何等表情,阴险惜阴险,还真有些不忍呢!
看看月色,千面再次爬起,小心藏到大树之后,伸头窥视下方伙房方向。不久,下方山道上走来几名女卫,说笑着走向伙房,这是负责伙房值夜的女卫。血旗营的女卫大多为纪泽救自营妓的失节女子,出于自身的屈辱经历与纪泽的立规庇护,女卫可谓是最忠于纪泽与血旗营的一个人群,也被纪泽广泛安排在忠诚为要的岗位。
在几名女卫身后,远远还坠着一名低头含胸的女卫,颇不合群的模样,却令千面微眯双眼仔细观察。这样的女卫姑娘其实并不少见,毕竟刚结束一段悲惨的营妓历程,多少都有些心理阴影,一时走不出来而自惭形秽的不乏人在。
当然,千面观察这名女卫绝非关心其心理健康,而因这名女卫与他身材相似且又沉默寡言,最适模仿顶替。事实上,他已注意这名女卫很久了,伙房的内部水室不论供水还是储水,仅有女卫方能入内值守与操作,这位可怜的女孩正是千面李代桃僵的下一个目标,他自然要多加观察模仿,以备下次替身混入伙房水室来一记狠的。
直到那个低头含胸的女卫彻底被房屋遮挡,千面这才收回冷漠无情的目光。在他眼中,这名女卫几已是个死人,只待卢氏郡兵挥师寨下的某个夜晚,也就是这名女孩葬身山壑之际。该看的都看了,一切尽在掌控,他也该溜回去休息了,毕竟明天还有活计。这血旗营给点小恩小惠,驱使寨民干活可不手软呐。
次日清早,旭日东升,麻脸老汉千面在号声中正点起床,照常与同室寨民点头招呼,并主动指着自己的喉咙表示略感风寒。千面本就与那名麻脸老汉同属一队,凭借他的密谍经验,刻意观察模仿之下,瞒过一般人并不费劲。
洗漱,闲聊,等饭,这一队都是身体瘦弱之人,以老者居多,不免八卦劲儿十足。言谈间,自然提起了昨夜的捕奸行动,众人免不了对猴六被擒拍手称快,对血旗营发威称颂不已,也对那位再度逃出山寨的驼背老汉嘲讽声讨。这令千面欣慰自己脱身成功之余,也对这帮放肆辱骂自己的工友恼恨不已,甚至暗下决定,待得雄鹰寨破了,定将这群卖奴都卖不起价的蝼蚁统统焚了。
终于,早餐送到,不用再听蝼蚁们聒噪了。千面第一个排队领饭,让他惊讶的是,今晨吃的竟然不是以往的稀粥馒头,而是换成了马肉泡馍,尽管其中的马肉少得可怜。事出反常必有妖,千面立马故作好奇,哑着嗓门询问道:“这位小姊姊,今个什么日子,怎的早餐都有肉啦?”
“有肉吃不好吗?反正上面说了,今日起,人人顿顿要见肉,老人家你吃着就是。”打饭的那名婆姨笑道,却是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心知这些快嘴婆姨忍得辛苦,千面忙往嘴上抹点蜜,坚持再三央求,那婆姨果然故作窃语道:“听说呀,官军马上就要到了,上面要求,今日起连带寨民,人人顿顿见肉,以有力气随时应对大战。您老听着就好,可别声张啊。”
心中了然,千面不再多想,接过热腾腾的马肉泡馍,寻地吃了起来。肉不多,汤倒是够鲜够浓,千面吃得倍香。直到美美的喝干最后一口汤,千面才哑然失笑,他卢氏密谍大掌柜,昔日山珍海味都是挑肥拣瘦的扒拉着吃,何曾连碗马肉泡馍都吃得如此香甜,定是这些日子在雄鹰寨吃得太差之故,人果然都是贱的啊。他却不知,如此香甜的缘由,却因这顿集体大餐本就是为他千面刻意准备的。
早餐结束,众人老样子组队前往临时工坊,继续加工枪杆箭杆。途中,千面远远瞥见伙房蓄水潭处一如往常,警戒程度不见变动,他先是一愕,旋即一喜,那血旗将军果然想着偷摸设伏了,哼哼,,将兵卒都调去吧。
千面正自得意,一名参军署的吏员忽然截住队率说了两句,随即,这名断了半臂的残退队率一脸喜气的回转,大声嚷嚷道:“各位,暂先不用去工坊了,将军大人要给每名寨民做件冬衣,这事大伙儿都知道了吧,现在大伙便先去丈量身材尺寸。呵呵,逾期不候,一个都不能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