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在第一位的正是身强力壮的田原,他先办理了购买玉镯的手续,从赏恤金存折上扣除了四千多钱,获得回执;之后他犹豫一下,还是离开了柜台,他可不想失去在惠民阁中购买低折物品的优惠。但他多了个心眼,并未立即走出账房,而是等到有人从钱庄顺利取出亮闪闪的银钱,这才放心离去。
“赵家大郎,你怎将赏恤金直接取现?太亏了,你若先在惠民阁买上东西,日后再往城里当掉,没准会多出千钱呢!”一个声音蓦然从排队人群中响起,如同醍醐灌顶,令账房中所有人陷入寂静,正是出自素来锱铢必较的快嘴刘二婶。
“哎呀,您咋不早点说?”提着几大串铜钱,将出钱庄的小赵郎君捶胸顿足,懊悔道。
随即,不少排队者不约而同的奔出钱庄,再回惠民阁细索。而刚出房门的田原略一驻足,旋即嘴挂得意,施施然稳步离去,不过,手中那张赏恤金的存折被他捏得更紧了。
随着日头升高,不断有人来到钱庄取钱,可他们都会因这样那样的理由被推荐到惠民阁观赏一圈。而经过午餐时的交流,整个血旗营已经没人不知惠民阁的优惠和钱庄的规定,更是人人“偷”听到了刘二婶的金玉良言。在对纪某人的称赞有加中,一拨小小的购物潮随即出现,而原想中的取现潮却几无动静。
入夜时分,雄鹰钱庄,总算结束了今日的账务盘点,赵雪颇为疲惫的出了房间,却带着一脸笑容。突兀的,她的身边凭空多了个身影,赵雪一惊,旋即又放松下来,娇声抱怨道:“叶姐姐,你干嘛总喜欢这般突兀,大晚上的吓人不?”
“咯咯,我可仅仅是名护卫,不该出现时,自不能往人前抢你这女郎君的风光。”来者正是叶三娘,她娇笑道,“雪儿,今个这么开心,笑得见牙不见眼,得了什么好处呀?”
“呵呵,该是血旗营与纪哥哥得了好处。小惠套来大利,一日下来,惠民阁销售额竟达五十万钱,兑出银钱却不足十万。也就是说,血旗营的巨额赏恤一日就回笼一成,余者看来多也难逃回笼。”被提及开心之处,赵雪立即叽叽喳喳的解说道,“瞧纪哥哥这手做的,既给好处赢得人心,又轻松销赃回笼了银钱,还刺激众人卖力立功,真可谓一石三鸟啊。”
其实,如果赵雪能像后世人那般知晓银行的威力,或许她对纪某人就非赞扬而是佩服了。因为除了上述种种,纪泽还在罕有钱庄的晋朝,福至心灵的抓住时机,轻易拢住了近三千的储户,且不说融资、挪用,至少这些不愿钱庄倒毙的储户,不知不觉间已与他这辆细背瘦腰的战车拴得更紧了。
叶三娘可不关心那些弯弯道道,却是眨眨眼调笑道:“姐姐是跑江湖的,听不懂什么一石三鸟,姐姐只知道血旗营得了好处,你比赵家得了好处还开心。给人当长工使唤,还左一声右一声哥哥叫着,这趟出来疯,可别把自己连人带心都给赔进去了,咯咯咯!”
“叶姐姐,你坏死了,本女郎怎会看上那根蠢木头,要是再说,人家可不理你了。”赵雪大窘,霞飞双颊,啐了一口道。但黑夜中,她的明眸却闪过了三分惊乱,三分忐忑,三分迷茫,还有一分怒其不争...
赏功罚过,收拢人心,画饼充饥,利益捆绑,纪泽挖空心思筹备大战的同时,雄鹰寨上下也一直进行着紧张的战备。新老军卒加紧操练,临阵磨枪;寨防工事按周新建议,尽善整固;各类物资或采集加工,或生产调配,宁多毋缺;营寨的房屋修建则是抢步推进,加班加点。便是被迫来寨的四百民夫,也在大笔赏钱的许诺下,热火朝天的变身为雄鹰寨的伐木大军。
如是过了数日,时至十月底,雄鹰寨一切平稳,诸事推进,只待大战来临。而在山外,晋帝大赦天下的传诏已经到了河北,幽并联军终于结束了在各地的祸害,开始集结北返幽州。但遗憾的是,血旗营并未得享幽并联军的赦免。为铲除血旗军,三千幽并偏师,含鲜卑、乌桓、幽州、兵各千人,就在青杨大营遇袭的次日赶到了中丘。辅以两千中丘郡兵,此番征剿共发动五千大军,由王浚的女婿枣嵩统领,此时已悉数集结于青杨大营。
十月的最后一天,中丘郡府加急重筹的辎重尚未备齐,征剿大军便急急誓师出征,以尽早剿灭血旗叛军。不过,出人意料又合乎情理的是,枣嵩首先派出两千中丘郡兵作为前锋,幽并主力仍驻留大营按兵不动。显然,对于入山作战这种受限地形的苦瘪战事,幽并联军急归急,却颇为谨慎,更愿让兄弟部队当炮灰,先去探探路碰碰钉子,以便幽并精锐摸清脉络再行出战。
谁都不傻,中丘一方自有怨言,但无人胆敢扎刺,只能奉命乖乖上路。须知因为丢营失了辎重,延误了三日军机,那位卫氏副将的脑袋已被枣嵩令人挂上了辕门,便是卫泰根底够厚,且有太守苦苦求情,此时也已羁押待办。好在,青杨袭营战中血旗营数倍于郡兵仍不能攻取中军大帐的“拙劣”表现,再经一干现场军官的艺术加工,总算令中丘一方仍对正面狂殴血旗营信心十足。
既然是郡兵打头,纪泽自不介意随手捏捏软柿子。郡兵甫一开拔,他便派出绿猴儿所率的伺候一、二队,协同王麟所率的五十王家寨丁,沿途骚扰郡兵,不求杀敌,只要添乱。毕竟,大雪总要封山,时间在雄鹰寨一方,征剿大军拖不起,而血旗营多一天便强大一分,哪怕耽搁敌方一天也是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