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闭嘴!感觉冤枉的两位,当时将军已经明令任何人不得落单,邓喜支开他人便是违背军令,为何不及时上报,以及时制止?若非邓喜潜逃,我雄鹰寨焉能暴露,又何来大军征剿,又将有多少弟兄为之喋血?”喘了两口大气,宋毅继续喝道,“还有私吞缴获的几位,同袍血战,你等却私藏缴获,可有不公?若是众人均忙于搜刮财务,谁人作战?又何来取胜?若是因此战败,不说缴获,我等可有命在?”
听到宋毅的怒喝,场上众人都沉寂下来。原本,大多数人对这一切不以为然,认为是小题大做,但宋毅这一怒喝,联想到切身利益,这才真正反省起来。一边冷眼旁观的纪泽则张口结舌,众人之前反应早在预料,他也做好了辩驳准备,岂料平素沉默寡言的宋毅竟能义正词严的压服全场,甚至真的有了黑脸包公的架势。他昨天安排宋毅任务时,只是让他顶缸主持执法而已,可没指望他抢掉自己的台词啊!
事实上,李良转任监曹史,为安定计,纪泽不可能让他仍兼法曹史,但既能压服军卒又能识字的法曹史人选可不好找,便是这个大字仅识得一箩筐的宋毅,也是他将就着推出的法曹佐史,不想还挺胜任,看来“佐”字可以去掉了。成天唠叨人才不足的纪泽再度确信,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人才往往就在身边啊!
校场安静了,纪泽欣慰了,始作俑者宋毅却懵逼了。一口闷气畅快淋漓的喷射而出,爽是爽了,可接下来怎么办,这么多人都在含情脉脉的看着呢,纵然黑脸也掩不住此时的臊红啊。总算扫到手中的纸张,他忙大声宣读:“日后,所有违纪者皆需于所在屯队当众认错检讨,且违纪者罚没财物之三成,将奖与举报者,此将作为血旗营惯例...”
“啪!啪...”鞭笞声响,伴随着宋毅的法纪宣读,校场愈加寂静。胡萝卜加大棒永远是行之有效的御下之道,众人这才记起,自家将军虽然待下宽厚,却也十分铁血,甚至被人称为阴损呀。
待鞭笞完成,大会就此结束,纪某人亲自带上马涛、徐靖等人,护送受刑人前去医护营医治,辅以喋喋不休的温言劝慰。这自然又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无耻把戏。没办法,前生政治教育影响太深,类似思维已完全融入纪某人的心灵深处,哪怕穿越千年也无法剥离。
“忍着点,忍着点...”雄鹰上寨,医护营地,纪泽亲手包扎完一名受刑军卒,收起药包零碎,轻轻拍了那军卒一把,笑呵呵道,“好了,小伙身体倍棒,明天就没事了。下次可得长些记性,别再犯到宋毅那个黑包公手里呀,呵呵。”
“俺知道了,再不犯了,下次俺一定勇敢作战,洗刷耻辱!”那名年轻军卒惭愧的摸着后脑勺,说话之间眼中隐有晶莹,显然被纪某人的“吴起吮疽”所打败。
纪泽这个坑瘪得来的过气将军,或许对于官员士人,甚或赵雪这等见过世面的豪绅族人算不得什么,但对普通底层来说却是高不可攀。以纪泽所谓的将军之尊,亲自给他们包扎、护理、做思想工作,哪怕手段在后世土得掉渣,在这底层人心远为淳朴寡识的晋朝,却是效果明显。
“哈哈,弟兄们好好歇着,趁着关禁闭养养伤,日后好好干,升官发财,大同桃源,还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就等着大家去挣了,哈哈...”与这十数违法乱纪的出头鸟有滋有味的聊了会,纪泽哈哈大笑,与马涛挥手离去。
顺道,纪泽又去看望了医护营里的伤员,不过,此时纪泽的心中,却因适才用净水给受刑军卒清理伤口,从而盘算起了酒精之事。之前逃亡时便已想过,但那时没有条件,如今大战在即,又有了落足点,这等可以救命的杀菌办法简单易行,焉能再推迟不用。
心中有了计较,纪泽便拉上马涛、徐靖,还叫来了督管山寨民务的赵雪,边前往铁匠铺,边解释了酒精的作用,而对于他源自所谓“家师”的妙法,三人半信半疑着自也不会反对。至不济也就小小浪费些山寨中的铁料酒水,他们还是愿意看到纪某人所言为真的。
仅是打制一套小型的蒸馏冷却设备,用以从酒水中提纯出酒精,尚还不需要王铁锤出马,王小锤就够了。在铁匠铺,纪泽吐沫横飞,向王小锤细说了设备要求,附送一张歪歪扭扭的装配图,又将人手、工坊、生产等相关事项甩给马涛三人,就欲志得意满的甩手走人,结果人至门口,恰又碰上一名英气勃勃的女子军官,却是钱惠来寻马涛议事。
见纪泽也在,钱惠便一同请示道:“将军,马署掾,青杨一战所缴物资已经点清,但山寨原有库房有限,却已无库可入了。帐篷毕竟于物资储存不利,还是令工曹加建些仓库吧。”
“天气渐寒,大量人员尚且住于帐篷,哪好先修库房?”纪泽眉头一皱,刨根究底道,“除了钱粮兵甲这等要紧物资,还有哪些物资需要库房存储?”
钱惠苦笑道:“余者虽非紧要,可也不能轻忽呀。我血旗营一路缴获,如今珠宝首饰、古玩稀珍、绢布皮毛等等物件可一点不少,或贵重或易损,若因保管不当而有所损坏,委实太过可惜了。”
“这些物资于血旗营并不紧要,与其费力保管,不妨散与寨中军民。譬如绢布皮毛,寨中妇女如今人手富裕,可配以毛毡篷布,由她们制作冬衣,分发所有军民嘛。”马涛给出建议,却见纪某人嘴角抽抽,心知其那点吝啬劲儿,忙又劝说道,“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如今寨中百姓多是一无所有,若让他们有些财物,也能坚定其抗敌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