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笑纳闷,“为什么?”
“因为……”
晏三合声音突然轻的像夜风。
“因为她想通过大太太的嘴,多知道一些儿子的事情。
季大老爷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冷不冷,有没有添衣,衙门里顺不顺,有没有糟心事……
这些平常的、无趣的生活片刻,通过大太太的嘴讲给老太太听,对大太太来说,这是她和丈夫之间的点点滴滴。
但对老太太来说,这是他们母子之间的点点滴滴。”
“我外祖母她……”
裴笑一下子哽咽住了。
“人这辈子对第一次最难忘。”
晏三合的侧脸陷在明明暗暗的光影里。
“第一次怦然心动,第一次踏进季府的朱门,第一次与男人水乳/交融,第一次有了身孕……”
那时的胡三妹又如何知道,她和这孩子只有十个月的母子情分。
她应该是怀着满心的期待和喜悦,盼着这个孩子呱呱落地。
听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声哭声,感觉他的第一次吮吸,看他长出第一颗乳牙,听他第一次叫自己母亲……
讽刺的是,除了那声哭声外,她什么都落空了。
那个名叫陵川的季府大爷,成了她今生今世只敢在梦里抱住的妄念。
“陈妈说过,老太太生前常说一句话,人啊一定要多看,多听,少说话。话一多,不仅显得蠢,心事也都被人瞧去了。”
晏三合轻轻摇了下头。
“瞧瞧,老太太活得多有自知之明,她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旁观者,旁观儿女们的生活,他们好,她安心;他们不好,她揪心。
正因为如此,她才暗中撮合贴身丫鬟和季府三老爷的床事。”
在老太太的认知中,只有生下儿子,宁氏才有底气活在季家;
也只有生下儿子,季府三老爷才算有了后,在族里才能站稳脚跟。
她不敢明着做,只能用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法子。她什么都算好了,唯独没有算准三太太的性子。
三太太十里红妆嫁到季家,娘家金山银山花不完,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季陵川……”
晏三合话峰又一转,眼神陡然锋利。
“你母亲十六岁孤身一人进京,赤条条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她年轻健康的身子,还有一个能生儿子的肚皮。
她是个渔家女,没有娘家可以依靠,没有父母兄弟可以帮衬,你知道她为了上位,忍到什么程度吗?”
季陵川眉心狠狠的跳了一下。
“陈妈说,你祖母拉不出屎,她用手一点一点替她抠。
你看到的,是你母亲蹲在地上给你嫡母洗脚,你看不到的,或许她做得更卑微。
你嫌弃她的出生,嫌弃她唯唯诺诺……”
晏三合垂着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开始一根根的突起。
“你以为,她坐上季家女主人的位置,光靠你嫡母的恩赐吗?
你靠着张家升官发财,她从头到尾,靠的都是她自己。
你他娘的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她?
有什么资格嫌弃?
季陵川,你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