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道:“宜县这边的事,我会留下人协助高伯父打理。”
“你要走?”高老爷诧异。
“是,”苏锦烟道:“我适才想到了商号的名字,就叫汇源商行。”
“这个名字好,汇源,汇聚天下财源。”
“只不过,”苏锦烟继续道:“有了商号,还得有名气。宜县这边毕竟只是个县城,相比州府的繁华还是差了许多。若想打出些名气,自然还得去州府建铺子。”
“所以,我打算明日便出发去州府,在那寻几个合适的铺子,就以汇源茶叶商行的名号开张。”
*
“苏姐姐,你真要这么快就走?”高燕凝坐在一旁问。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高燕凝对苏锦烟崇拜得五体投地,处处与她马首是瞻。甚至偶尔出门帮高老爷巡铺子也学着她穿起了男装来。
苏锦烟边忙活手里的东西,边回道:“有时候机遇不等人,此事我还需早些去州府处理为好。”
“我自是明白这道理,”高燕凝说道:“可一想到苏姐姐你这么快就离开,心里实在不舍。况且你一个女儿家在外闯荡,于心不忍。”
“燕凝,”苏锦烟倏地抬眼,正色道:“其实我们不必总拿自己当女人看。”
“嗯?”
“换句话说吧,”苏锦烟斟酌措辞道:“女人也并非比男人差,男人能做的事我们女人照样也能。就比如出门做生意,你看,我也能做得很好。”
“只是,这世间有太多礼教束缚,固然让人认为女子总是不如男子,甚至要依附男子才能活下去。曾经我也这么认为,觉得这一生总该嫁人生子。但现在...”苏锦烟笑道:“我却发现,人的活法多种多样,即便不用嫁人,也可以过得心满意足。”
比如婉仪公主,她洒脱随性。也比如,此刻的自己,苏锦烟觉得,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才是令她更觉舒坦。
高燕凝愣愣地:“不用嫁人生子吗?”
“是。”苏锦烟点头。
“那不嫁人生子,我高家的香火怎么办?还有我高家门庭也无人支撑。”
闻言,苏锦烟定定道:“靠你。”
“什么?”
“即便不招婿,”苏锦烟说道:“其实你也可以依靠自己支撑起高家,你也可以像个男儿一样,将你高家的生意接手,并打理得很好。”
“至于香火之事,”苏锦烟又道:“等日.后遇到喜欢的人了,倒是可以考虑。”
这番话,惊得高燕凝回不过神,好半晌才喃喃道:“苏姐姐,你是说,我也可以像你这样能干?”
她眼睛亮晶晶的,很快就笑起来,手掌一拍,高兴道:“对啊,我之前怎的没想到?”
“我从小跟随爹爹做生意,耳濡目染许多,对于看账册做买卖也是懂的。”
“我也可以的!”她越说越兴奋:“我这就去跟爹爹商量。”
苏锦烟见她像只小鸟一样欢快地出门,完全没了最初矜持美人的模样,无奈好笑。
*
次日一早,苏锦烟带着婢女随从,披着晨露霞光便离开了宜县,去往州府——定城。
宜县在州府的东北边,因此,苏锦烟此行便是往西南而下,先是行水路走了三日,最后才上岸换成马车。
苏锦烟近日是越发易犯困了,乘船南下时,众人中暑晕船,各自吐得七荤八素,而唯独苏锦烟,却是睡了五六天,毫无感觉。
此时见霜凌仍旧蔫蔫的模样,心底就好笑:“坐马车了也还身子不适?”
霜凌是晕得最厉害的那个,为此,苏锦烟还特地请了大夫一路随行。这会儿霜凌喝过药,仍旧是有些胸闷疲惫。
她有气无力地问道:“小姐,咱们还要多久到定城?”
“听张叔说约莫还要一天。”
“还有一天啊,”霜凌苦脸得很:“奴婢都快吐散架了。”
“再忍忍,”苏锦烟说道:“到了定城,大家都歇两日。”
两人正说着话,这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苏锦烟差点就要撞上车壁,她用手支撑着窗,问道:“张叔,遇上何事了?”
“小姐,”张叔匆匆跑过来:“马车陷入坑里了,老奴这就让人去查看一番。”
“好。”苏锦烟坐在马车里安静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张叔在外头说道:“小姐,车牙子被石块卡住了,要推出来恐怕不易。”
他说道:“还请小姐先下马车稍等片刻。”
闻言,苏锦烟提起裙摆下车,顺手扶了把霜凌,将她拉到树下乘凉。
她坐在草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不远处家仆们忙碌,但众人推了许久也没能将马车从坑里头推出来。
苏锦烟蹙眉,随即走过去问道:“可是遇上了难事?”
“小姐,”张叔歉疚地说道:“车牙子适才被石块撞断了,眼下即便推上来,也需要好生修整。可是......”
“可是什么?”
“修整马车估计得要一两个时辰,但这会儿天色渐黑,老奴担忧咱们赶不上下一趟客栈。”
苏锦烟望了望天色,也犯了难。
就在她沉吟之际,却听得身后来了一行人,共三辆马车。原本是要经过她们的,但打前头的那辆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敢问这里发生了何......诶?”那人顿住,惊讶道:“是你?”
苏锦烟转头看去,只见一名男子坐在马车上,眉目俊秀,一股浩然正气。他此时半掀着帘子瞧向她们这边,嘴巴微张,显然是见了她女子装扮,觉得不可思议。
苏锦烟怕热,为了舒坦,索性在途中换回了女装。却不巧,被“熟人”撞见了。
这“熟人”便是之前在宜县客栈让了间客房给苏锦烟的那位男子,许储定。
苏锦烟大大方方地上前行了一礼:“原来是许大哥。”
许储定惊讶了一瞬,又淡然起来,笑道:“却不想还能与苏...姑娘在这相遇。”
“马车坏了?”他问。
“正是,”苏锦烟说道:“车牙子坏了,家仆正在修整。”
很快,许储定下了马车,也走过来仔细瞧了眼,判定道:“想必修整不易。”
“可不是,”张叔也说道:“也怪老奴不小心,居然让马车陷了坑里,倒是害得我家小姐耽误下一趟客栈了。”
闻言,许储定想了下,说道:“若是苏姑娘不嫌弃,在下腾出一辆马车与你可好?”
好是好,可苏锦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好像每回遇上困难,都是这个许储定解围。
上次是他腾出了一间客房,这次又腾出一辆马车。
只不过出门在外,倒没法讲那么多礼数,她真诚的谢道:“真是太感谢许大哥了,又免了我一次露宿街头之灾。”
话落,许储定愣了下,继而莞尔。
“苏姑娘果真是个妙人!”之后,许储定又问道:“苏姑娘此次是要去定城?”
“许大哥怎知?”
“许某猜测罢了,”他说:“这条官道是通往定城的路,况且,许某此次也是回定城。”
他用了个回字,苏锦烟猜想许储定估计就是定城之人。
果然,就听得许储定说道:“苏姑娘,在下还有急事先行一步,等苏姑娘到了定城如有需要帮助,可去‘清风别院’寻我。”
他拱手道:“告辞。”
苏锦烟点头:“多谢许大哥,一路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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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东宫演武场。
“咻——”一支长箭奔弦而出,划过长空,直穿透百里之外的靶心。力道刚猛,箭尾颤动了许久。
不远处,掌声由远而近。
“多日不见,表弟的箭术是越发精进了。”太子骑马而来,到了近前翻身而下:“可有兴致与孤比试一局?”
尉迟瑾勾唇:“好啊。”
太子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箭,拉直长弓瞄准百里之外的箭靶,边说道:“我昨日已经向父皇请奏,江南贪污一案,由你前去查探。”
“不过,”他转头补充道:“我另外派一人和你一起,你在明,他在暗。你们互相配合,就不信揪不到那些硕鼠的尾巴。”
他低声道:“尤其是三皇子的党羽,要拔草除根!”
“圣旨何时下?”尉迟瑾问道。
“最迟明日,怎么,”太子狐疑地瞧了他一眼,好笑地问:“这么想回江南去?”
尉迟瑾木着脸:“太子表兄误会了,我此去是查案。”
之前尉迟瑾消失这么久,倒底是去了哪里又去做什么,太子当然一清二楚,也颇是对他这个表弟无奈。
“你对她动真心了?”太子问道。
“嘁!”尉迟瑾轻嗮了下,模样不以为意。
“既如此,”太子劝道:“孤请母后为你再相看贵女便是,何须苦苦寻她回来?”
闻言,尉迟瑾又不说话了。他沉默地从一旁的箭筒里抽出支长箭,搭在弓弦上,用力一拉一放,很快就听到不远处箭入靶心的声音。
太子稀奇似的瞧了他两眼,心底好笑,也不戳破他脸面。过了一会儿问道:“你想何时出发去江南查案?”
“明日,又或者...”尉迟瑾懒懒地道:“后日?”
“嗯。”
太子收回弓箭,拿起桌上的长巾擦了擦汗。正要开口说什么,见一个侍从过来禀报。
“殿下,王大人来了,正在大殿候着。”
“好。”太子转头对尉迟瑾道:“表弟先稍等片刻,孤去去便来。”
太子离开后,尉迟瑾也没了射箭的兴致,将弓箭往旁边侍卫的怀里一扔,转身便进了华亭饮茶。
没过多久,耿青拿着封书信过来了。
“怎么了?”尉迟瑾抬眼。
“世子爷,”耿青说道:“十七送来的信。”
十七被尉迟瑾留在宜县保护苏锦烟,他送来的信,那只能是与苏锦烟有关了。
尉迟瑾放下茶杯,接过信正要打开,瞥见耿青仍站在一旁。他冷着脸斜睨过去,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是。”
耿青不解得很,若是往回,即便再机密的信,世子爷也从未避过他们这些心腹。如今只是世子夫人的消息罢了,怎的还开始避起人来了?
他忍不住回头瞧了眼华亭里坐着的人。只见未打开信之前,他唇角压制不住的笑意,但是渐渐地,那笑意被拉平,近而脸色发沉。
耿青心里一咯噔,这这这......世子夫人又跑了不成?
“耿青。”只过了片刻,尉迟瑾喊他过去。
“世子爷,”耿青小心翼翼地问:“有何吩咐?”
“收拾一下,”他吩咐道:“今夜启程南下。”
“诶?”耿青诧异,随即立即应了声“是。”
主仆俩当即起身欲离开东宫,出演武场时,恰好见到返回的太子。
太子见他脚步匆匆,赶紧拦下说道:“关于你后日出发之事......”
“太子表兄,”尉迟瑾行了一礼,岿然正色道:“江南贪污之事关乎民生,更关乎国运。我这便立即下江南查探,定不负表兄与圣上信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我信你个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