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尔文清醒的瞬间,他是恐惧的。
虫族这个词汇在星际人的心里总是附带有贬义的意味,因为它们是一群冷漠无情、只知道杀戮的掠夺者,这是所有星际人默认的。
曾经阿尔文也是如此,由衷地厌恶着攻击星盟的虫族,直到他从修那里知道了战争的真相——星盟往前数两百多年里使用的能源皆是从虫族的原生地掠夺而来。
废星,便是虫族的原生地。
这里曾经的名字叫做“纳雅星球”,在星际语言中意思为“繁茂之地”、“富饶国度”,可以说在已知的所有星球中,唯有纳雅星上的资源是最辽阔浩瀚的。
而生活在这里的虫族们自给自足,并没有扩.张、征战的心思,它们安守着家园,日日期盼着王的成长与新生幼儿的诞生……
那时候迫切需要能源来发展自身力量的星盟盯上了这个富饶的星球,他们假借联盟、贸易的借口进入了纳雅星球,却在准备签订合约的时候发动了战争,无数星舰驶入,火光大炮落在了翠色的大地之上。
短短两个月,纳雅星球变得千疮百孔,原住民的虫族流离失所,他们失去了数以万计的新生幼儿,虫王的卵更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不得不在高级虫族的保护下狼狈离开家园。
为了复仇,这两百年间虫族在各个废弃的星球上发展蛰伏。
它们曾经也是拥有华丽外表的生物,但日复一日生活在废弃星球上,受到辐射、垃圾的污染,虫族们鲜亮的外壳变得灰暗,一点点染上了冰冷的金属色,最终生长成了暴虐狰狞的模样。
后来,它们暗中迁移回曾经的纳雅星球、现在的废星,在这里建立了虫族的基地,并开启了复仇计划。
而虫族的王也在颠簸流离中孕养了新的力量,作为整个虫族复仇的“主脑”,被层层叠叠保护在废星之上,至此虫族与星盟的战役正式拉开了帷幕。
阿尔文曾经以为自己是为信仰而战,但后来才知道,他服务的不过是一群寄生的吸血虫,毫无人性、自私自利。
但是,星际人不知道,而他的姣姣也不知道啊……
眨眼间,阿尔文忽然支着身子翻滚到另一侧,在角落里用翅膀盖住自己满是壳质的身体,尽可能地想要远离伏姣——少年身上的馨香在撩动他的心弦,他害怕自己等会儿控制不住会发生意外。
“阿尔文?修?”伏姣一愣,“是你吗?”
“嗯。”
——是阿尔文的语气。
伏姣脸上一喜,顾不得脚底的疼痛,“阿尔文,你还好吗?”
“没事,”男人闷声回答,声线微微颤抖,“姣姣,离开这里。”
“……为什么?”
伏姣没有想到自己和爱人的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况,明明两人已经分开好多天了,他们在为彼此担心着,经历了不同的危险,但此刻终于见面,没有拥抱、没有亲吻,有的只是Alpha冷漠赶他离开的命令。
“听话,离开。”
阿尔文克制着身体内再一次上涌的热潮,他感觉自己脊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积蓄着力量准备破皮而出,乃至于连他的神智也开始模糊,听着伏姣的话有种忽远忽近的朦胧。
“好,”是少年妥协的声音,“我可以离开,但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阿尔文疼到视线模糊,豆大的汗珠落在他眼睫上,滴答成雨砸在地面之上,没一会儿就积聚了一滩水。
他颤抖着身后的尾钩,一下一下在地面摩擦,“没有为什么……姣姣,离开!”
“……”
一阵沉默,似乎是衣服摩擦的动静,随后是踢踏的脚步声渐近渐远。
阿尔文的意识彻底模糊了,他心里庆幸伏姣的离开,但还藏着一丝痛苦的忍耐——自己这样半人半虫的存在,到底算什么呢?“怪胎”二字大约说得就是他吧……
阿尔文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想:或许少年能脱离他一定很开心吧,毕竟一开始对方也是为能源星的位置而来,之后更是他一意孤行地将人关在了别墅里,一遍遍压着少年,直到让对方怀上了他的孩子……
真卑鄙,也真自私,这样的他和星盟的政客们还有什么区别呢?
阿尔文反问自己,他觉得没区别。
他不过是仗着少年的心软才得来了所拥有的一切,但这些美好就像是沙粒,握不紧,甚至风一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一股萦绕在他四周的茉莉香逐渐消失,阿尔文的眸子变得黯淡——一个生活在阴沟中的虫子怎么配得到他的光呢?
或许对于伏姣来说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他会找到一个更温柔的Alpha,会洗掉标记,会收获一个全新的爱人,他们会离开是非之地,在一个美好的星球上定居,然后完全标记、结婚生子,只此一生。
而阿尔文,他只能在阴暗里注视着一切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