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点,淑离在网上刷着无聊的肥皂剧。长期不规律的工作让她已经没有了正常的作息,有时候即使想睡也不一定能够睡着。明天《梦境追凶》的成片就要出来了,但是现在主要的审核的人之一已经由她变成了雅婷,所以最后节目要改成什么样子,她说了并不算。尽管如此,淑离还是不能够气馁,因为起码,她还要对得起小志,对得起当事人。为了他们,也要认真努力的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
大斌因为肩颈长期扛机器的原因,得了中度的劳损,现在一周要去中医馆做两次牵引。电视台的工作就是这样,相对比现在的新媒体来说,电视台地位听起来是高一些,毕竟是体制单位。但是人员关系冗杂,干的活儿也多,工资少还少的可怜。一直以来,大斌对淑离从实习开始,就是心生疼爱的,可是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考虑到在一个团队,为了将关系维持的长久稳定,只能装作漫不经心,在一个适当的距离里关心着她的感受。可是另一方面,淑离的心里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化学反应。说来奇怪,她自己喜欢一个男人的点都是很奇怪的,不是帅,不是有钱,也不是包容,而是,她希望这个男人能透过光鲜,看到自己身上的所有不堪,脆弱,还能依旧想要守护不美好的那个自己,说来,这可能是一种内心深处自卑的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在她眼里,大斌是可爱的,工作的时候他是最好的拍档,但是生活里,她需要另外一种人,具体是什么样子,她自己都不知道。
节目终审的很顺利,两期都已经播完。警察也在播完第一期之后,根据群众线索找到了李红梅的下落。李红梅于本月的13号凌晨4点冲入某高速公路段捡饮料瓶时被卡车撞死,事故判定为司机无责,小志这下子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孤儿。淑离这几天有往福利院打过电话,但是负责人每次都说,小志不想接她的电话,他现在很好,不用担心。
人在一次次的受挫中,直到事情失去掌控的时候,才会承认自己的软弱和无力。
晚上,淑离下班回到小区,在小路上看到了自己隔壁的邻居女孩小贾,又挽着一个新面孔的帅气男生,有说有笑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小贾稚嫩的下巴开心的抬着,似乎觉得换男友的速度让自己看来很有魅力。传达室的大爷叫住了淑离,说有快递放这了。淑离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束香槟色的玫瑰,但是并没有写署名。她走到家里把花剪好,插在了玻璃瓶里。花束不大,没有配花,看起来很老派。她约莫猜到了是谁,就在这一秒,她的微信响了一下,蹦出来这么几个字。
“那个,花应该收到了吧,我不太懂这些,刚好路过花店就买了。”
微信是林峰发来的,见字如见人,语气非常平稳。
淑离想了想,写到:“收到了,颜色很漂亮,谢谢你的花。”
“我的荣幸。你太瘦了,晚上要多吃饭,才有力气减。我在外面饭局,先忙。忙完聊”
“好。”
10点,淑离给大斌打了个电话,问了问身体情况。大斌这几天不用外拍,可以先放松一阵子了。11点她洗完澡,去阳台抽了一根烟,然后回来又开始码字。枯燥而重复的生活有的时候真的让人厌倦,但是成年人是没有权利像小孩子那样任性宣泄自己的情绪的,随着年岁的增长,人会变的越来越沉默。
’哔‘,微信又响了起来,这次弹出来的,是一个语音请求。
“喂?”
“还没睡吗?”
“本来,要睡的。”淑离的声音变的温柔了起来。
“我饭局刚结束,抱歉。我刚好开车路过你家附近,方便出来散散步吗,透透气。”
“嗯......好,不过我不能太晚,不然就要熬夜了。”
“没问题,就十五分钟。”
深夜的街道很安静,林峰和淑离的影子随着路灯的光,时而变深,又时而变长。
这是彼此的第二次见面,因为彼此没有太多的了解,还是有些拘谨,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安静的走着,保持着普通朋友的身体距离。
淑离现在的脑袋已经有些疲倦,她打了下哈欠,闻到了林峰身上那些许的酒气。
“看!梧桐树耶!”
“梧桐树有什么稀奇?”
淑离拉着林峰的手臂,走到这棵孤零零的,并不高大茂盛的梧桐树底下,然后撒开了手。
“你把头抬起来,看上面。”
林峰不以为然的抬起了头,哇,这个视角的梧桐花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饱满而灵动,像一个又一个的小精灵一般,树枝和树叶形成了一种巧妙的构图,向上延伸出一种叠加的,望不到头的神秘感。
“好看。”林峰双臂抱在胸前,继续欣赏着。
“你听过一首诗吗?仰头看桐树,桐花特可怜。愿天无霜雪,梧子结千年。”
“哟,你这还给我背出诗了,丫头,我可对不上来。不过前两句听着,怎么那么像你现场发挥的呢?哈哈。”
“这可是南北朝的诗歌耶!”
“那时候就有[特可怜]这一说了?哈哈”
“可能这首诗歌是那时候的北京人写的吧?特可怜,哈哈哈!”
两人幼稚的笑了起来,林峰接着问:“那这首诗说的什么意思呢?”
淑离的脸有点泛红的低了下头,然后故作放松的答道:“就是说,这个作者像我们今天这样走在路上的时候,看到了梧桐树上的花,然后觉得它们很招人喜欢,希望......希望花朵一直这么美丽,不要经受风雪的摧残。”
陈峰笑了笑答:“愿望总是好的,可不管是人,还是花花草草,来到这世上,一辈子都得受点儿打击,不公,甚至要去抢,去拼命,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角落,安全的活着。你看咱们脚下踩着的这些已经烂掉的梧桐花,就是昨天下雨的时候败下来的。”
淑离听着这位中年男子,并不诗情画意的理性的解释,有些忍俊不禁。这首诗本来是寓意爱情的,希望两人的爱情能像那梧桐子一样坚硬,而吾子,是吾与子相结一生,永不分离的意思,但是陈峰却完全把重点给搞错了。
“没关系,这样也好,省着让他以为我对他有意思,故意暗示给他的。”淑离心里暗暗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