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钰!”
岐凤的声音无比急切,他现身于金翎粉碎飞散的光芒中,与冲出澜心水涧的无袖刚好撞了个正着。还没来得及感到震惊,便见无袖手持弯刀挥向自己,连忙后撤与他拉开距离,却还是被锋利的刀锋削去了一缕头发。
“阿凤!”
璃书钰吓得差点从行云上跌下去,扯着嗓子喊:“小心啊!”
无袖这才注意到阴影处还有人在,他顺着璃书钰的声音看去,目光却瞬间被她旁边的银白色身影吸引。
这个身影在他的梦里盘旋了数百年,每当醉酒迷离、午夜梦醒,这个银白身影都会如雾如幻般出现在他的眼前,向他微笑,向他伸手,然后在指尖相触的一瞬间如烟消散。
“璃……渊?”
无袖僵在半空,他有些愣怔的看着面色苍白的萤狐,仿佛这天地间此刻仅有他们两个,他的所有神思、所有爱憎,都转瞬沉没在了那两潭无际的深蓝里。
璃书钰察觉到自己好像有些多余,赶紧把行云留给萤狐,自己则动作麻利的跳进了还搞不清状况的岐凤怀里。
岐凤将她接住,完全无法理解现在是何状况,在无袖和萤狐之间来回看了看,低头问怀里的璃书钰:“到底怎么回事?”
“萤狐仙人苏醒后昨日随素儿来到驼山休养,夜深时我在山崖散心,偶然见到他驾云离开不慎跌落便出手相救,他说有事相求……”
“求你陪他来见无袖?”岐凤直接气笑:“璃书钰,我之前和你说的话你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啊?”
“我知道的!”璃书钰赶紧声明:“我知道来此见无袖有危险,可萤狐仙人是我先祖,他有求于我,我身为晚辈如何能拒绝?况且无袖作恶本就为了替萤狐仙人报仇,如今仙人还活着,他也没有道理对我这个灵渊后辈出手啊。”
她说的还算有道理,岐凤便勉强放她一马,余光见无袖有所动作,连忙将璃书钰揽紧,却见无袖已经收了神器,正慢慢向着萤狐靠近。
萤狐的视觉还未完全恢复,只能隐约看见一个黑色身影靠近自己,他知道这人定是无袖,但自他身上散发而出的气息已经与过去全然不同。浑浊、寒凉、阴森,皆是炼制万军听臣符的反噬作用,无袖不似岐晷仙体超然,此反噬一旦达到顶峰,他便会被神器同化,失去思想魂魄,成为神器的容器。
“璃渊。”
无袖盯着萤狐幽深的蓝色眼眸,有些失神的说:“你是真实,抑是幻梦?百年来你总是这般出现在我眼前,似触手可及,却相隔万里。”
这情话太过凄凉酸楚,萤狐喉头一紧,几欲落泪。
“是我。”萤狐向前,抬手轻轻触碰无袖冰凉的妖纹,低声道:“不是幻梦,不化飞烟,是原原本本,完完整整的我。”
失而复得的狂喜如风暴顷刻将无袖吞没,他激动得浑身颤抖,两只大手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只死死盯着萤狐的眼睛,脸上的表情纠结扭曲,似哭似笑,似悲伤,似欢喜。
他的反应如此纯粹,璃书钰身为旁观者,却也不禁有些动容,忍不住把脸埋进岐凤怀里偷偷把眼泪蹭去。
“你哭什么?”岐凤用大拇指帮她把粘在眼睫毛上的泪珠擦掉,有些无奈的说:“莫非你要求我放过他?”
璃书钰摇摇头,闷声说:“善恶有报是天地规矩,我不会替恶人求情。我只是有些难过,毕竟他们本可以和世间所有情人一般安度此生,如今却是如此田地。”
“一念之差,罄竹之恶,种如是因,收如是果。珞麟已食恶果,现在,也该轮到他了。”
岐凤松开璃书钰,左手轻抬召出金翎火炎弓,厉声喝道:“无袖,你我可终于见面了。”
无袖的笑容顷刻凝固,蚀骨的阴翳与森然迅速爬上他的眼角眉梢,他回头看向岐凤,冷声道:“璃渊未死,我已无必要继续炼制万军听臣符,符被我藏于瀛洲岛下,你尽可以去毁了它。”
“万军听臣符有雌雄双符,你不可能全部藏于瀛洲,另一半所藏一定另有他处。”岐凤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声音凌厉且威严:“还是说,你有其他盘算。”
萤狐心里突突直跳,关于万军听臣符,他所知比许多人要多,此等可颠覆三界的神器,并非人人皆有门道,也并非人人皆可染指。无袖乃玄良子孙,而玄良与岐晷有交情,天下皆道岐晷失败乃天恩,却只有历代凤族族长与玄良后代才知道,当初万军听臣符未能炼成的最主要原因,便是玄良以身为锁,融雌符于骨血,将其彻底封印在了自己的血脉里。即是说,无袖本身,便是雌符。
此事仅有无袖本人与萤狐知道,连珞麟也不知,岐凤乃下任族长,能知道万军听臣符有雌雄之分,定也知玄良融符一事,若是被他知晓无袖身世,无袖怕是连一丝神魂也休想留下。
思及此,他连忙开口道:“无袖,事已至此就不要隐瞒了,当初你在百草谷瀑布之下所藏之物,是否便是上仙所说的另一半符。”
无袖立刻领会,他没有马上回答,低头摆出犹豫纠结的模样,好一会儿才极为不情愿的说:“不错,我是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