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官不知如何开口,斟酌着说:“这个……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侍从官犹豫:“这个……”
敖姝起身:“我自己去问。”
“因为他的父亲!”侍从官在敖姝面前跪下,破罐破摔道:“大公主当年为情与一条黑蛟私奔,那黑蛟却在修炼时贪多冒进堕了魔,害死了大公主,所以珊瑚林那位有一半魔之血,异常危险。”
敖姝并不清楚魔之血是什么概念,但她的直觉告诉她,用那串水泡悄悄为她指路的人,绝不会像侍从官口中这般危险。
与素来疼爱妹妹的敖契不同,他总是三天两头往敖姝宫殿跑,给敖姝送好多吃的玩的,所以敖姝即便没离开过宫殿也和这位兄长极为亲密。可珊瑚林那位身份特殊,龙后虽然对他极为照顾,但他到底是寄人篱下,说话做事总是谨小慎微,几乎从未主动离开过自己居住的偏殿,所以敖姝对这位表哥也是一无所知。而自从得知珊瑚林中住着一位素未谋面的表兄后,敖姝心中便一直痒痒的,十分好奇那位表兄到底是什么模样。她偶尔会在探望龙后时装作无意提及珊瑚林,想要打探些关于表兄的信息,龙后却只说些无关痛痒的内容,完全没有敖姝想听到的内容。时日一长,敖姝心中的好奇终是憋不住,选择付诸行动,化妆成一位侍从跟踪自己的母亲进了珊瑚林。
珊瑚林内的偏殿面积极小,比起殿更像个庭院,龙后屏退一众侍从独自进了院中,敖姝当时装作退下,转身便寻了个空档兜回来,悄悄躲在了离偏殿最近的一棵大珊瑚背后。
从珊瑚枝丫的缝隙间,她第一次见到敖峰。
那是一位雪白如玉的俊秀少年,一头乌发整齐束在发冠之中,清透干净的皮肤不见一丝瑕疵,精致纤长的眉眼澄净而明亮,仿若落入深潭中的点点朗星。
“最近可还好?”龙后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轻叹一声有些抱歉的说:“住在这里辛苦你了。”
“不会。”敖峰轻垂眼帘,淡淡道:“能给我一处容身,我已非常感激。”
听他如此说,龙后更是心疼,她轻轻握住敖峰纤瘦的双手,安慰他:“你且再等等,等你再大些,父王便会许你封地,到那时你掌管一方江河,便不用受这般委屈了。”
敖峰点头:“多谢舅母。”
“谢我作甚。”龙后叹息,“我如今一想到你母亲,心里还是觉着愧疚,当初我若将她拦下,她也不会……”
“舅母,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敖峰打断龙后,深潭一般的眼中翻滚着无人能读懂的复杂情绪,“世间苦之极致,无非情之一字。”
这句话敖姝当时只觉晦涩难懂,如今再想来,她与敖峰何尝不是因这“情”之一字,尝遍了世间诸多苦楚。
无人境中,敖姝看着已经失去理智,仰头咆哮四处冲撞的敖峰,轻轻一笑,闭上双眼。
白色神光自她身上亮起,白色羽衣片片碎去,化为金色狂风将她包裹其中,片刻后狂风迸裂,波涛汹涌间一只白龙腾空而起,宛如一根巨大的白色锁链,将发狂的黑蛟紧紧缠绕禁锢。
黑蛟受到禁锢狂性大发,拼命翻滚想要挣脱,白龙却将他缠绕得更紧,纠缠碰撞间黑色蛟鳞与白色龙鳞如雨般自天空落下,落入水中化为白莲黑莲,精致异常,华美异常,却转瞬枯萎。
“噗——”
无人境外,桓逸压抑不住巨大神力在心之境中的碰撞,猛然呕出一大口鲜血,双眼一黑险些陷入晕厥。
“桓逸!”
璃书钰吓得脸色煞白,她扶住差点摔倒的桓逸,无比慌乱的问:“怎么样?你还撑得住吗?对了,我有金丹!我带了金丹……”
“没用……”桓逸嗓音虚弱嘶哑,他攥紧宛若被凌迟的心口,艰难道:“金丹只可疗伤,而我损的是心之根本,药石皆无效……”
“可是……可是……”璃书钰哭出声:“可是我只有金丹,我要怎么办才能救你……”
心血耗损唯心血可医。
似是为了回答她,紫霄真君曾在授课时讲过的话语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那日授课讲到了凤族先祖曾以心尖血挽救人界千古贤帝,使人间富庶百年、和平安泰的典故,她好奇询问那位凤族为何要用宝贵的心尖血,紫霄真君告诉她,心血太过珍贵,因此耗损唯有心血可医。当时她只当听了个故事,却没想到这典故今日却是用上了。
“你……你在做什么……”
看到璃书钰将冰剑幻化回发簪,桓逸直觉她要做一件疯狂的事,立刻瞪大双眼,艰难的说:“不可……绝对不可……你修为太过浅薄,若是取心血耗尽修为……”
“我不单是为了你。”璃书钰不看他,只紧紧盯着手中的发簪,坚定道:“若你死了,河神大哥便会冲出无人境,成为蛟魔祸害人界,而敖姝上仙也一定会为了阻止他,走上和当年龙族公主一样的道路。我不想他们死,也不想你死,若几滴心尖血可以护你们平安,那便是我赚了。”
“不行……”
桓逸想要抬手抢走发簪,全身却早已失去力气,意识模糊间他感觉到璃书钰轻轻在他头上摸了摸,低声道:“我不会死的,我答应了阿凤,一定会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