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凰敏锐捕捉到那丝涟漪,认定他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自然是不愿放过他,步步紧逼的追问道:“天帝素来奉行宁错杀不放过,因此天宫水牢中冤囚不少,受刑重伤的神仙也绝非你一个,你与麟儿非亲非故,她为何偏偏只救你?”
萤狐仙人沉默片刻,淡笑说:“这个大概只有上仙她自己知道吧。”
愈是这般避重就轻、四两拨千斤的说辞,岐凰愈是笃定内心的猜测,她知道萤狐铁了心隐瞒,他的嘴巴今天绝对撬不开,所以没有继续问下去,只将手中的棋子轻轻掷到萤狐仙人面前,起身凉凉道:“无妨,我总会知道的。”
上次璃思修离开蓬莱时神色怪异,甚至未表示出一丝对先祖萤狐仙人的挂怀,璃书钰当时没好明言,但岐凰多少可以从岐凤过往的信件中了解到,璃书钰和璃思修这俩灵渊出来的小狐狸,都与萤狐仙人不太亲近。兽类对血缘最为敏锐,尤其是是在灵渊中小族群聚居的狐狸,对于血亲更是看重,又如何会对萤狐仙人抱持戒备之心呢?莫非……
突然冒出的想法令岐凰不禁一个激灵。据她所知,萤狐仙人飞升之前不过是一只山间野狐,虽受灵芝庇护得道飞升,但心智并未开化,所以无法像人仙那般说话做事。天帝素来瞧不上兽仙,飞升后的兽仙几乎全都被丢给紫极仙翁教化,萤狐飞升后在紫极仙翁处修行了百年,之后便被赋了个闲差,负责天宫的琐碎杂事,这样的他,为何在来到蓬莱的头一年,便举止得体谈吐不凡,甚至还有下棋抚琴的雅致?
是了,若无袖最在意的是萤狐仙人,那么如今萤狐在蓬莱安心静修颇受礼遇,他既不来此陪伴,又不将其带回无忧谷,反而要因为天帝早前的一次误判而将三界卷入战火,这个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也就是说,这个萤狐并非真的萤狐,真正的萤狐大概已经……
“不对……”岐凰摇摇头,推翻自己的猜测,自语道:“萤狐仙人已经入了仙籍,生死皆有记录。况且他若是已死,珞麟为何还要折腾出这个赝品来,她是想用这个赝品欺骗谁?”
无袖?可无袖早就已经开始修炼万军听臣符,显然清楚蓬莱这位是赝品;天帝?水牢嫌犯众多,天帝不可能会在意一位小兽神的死活;灵渊狐?那些可能一生都不会从里面出来的小野兽,珞麟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除非……
除非萤狐仙人的失踪与她有直接关系,但这个绝对不能让无袖知道,所以天帝成了她的替罪羊。在天帝看来,萤狐犯下小错被关押,幸得珞麟垂怜,如今依旧好好活在蓬莱。而在无袖看来,天帝已经害死了真正的萤狐,却拜托珞麟用这个赝品来掩人耳目。
如此一来,珞麟所有奇怪的举动便都可解释了,她为何会突然大发慈悲救助“萤狐仙人”,无袖又为何要大动干戈,不惜堕魔也要攻打天宫。
若当真如此,那么珞麟便是导起三界争端的罪魁祸首。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岐凰必须马上找到不知所踪的真正萤狐,以她对珞麟的了解,珞麟掌控欲极强,绝对会将重要的东西藏在自己可控的范围内。妖界不是她的地盘,且藏在妖界绝对会被无袖发现;人界虽地域广阔,生灵却众多,随时有暴露可能;也就是说,这天地三界真真正正能让珞麟安心的,仅仅只有蓬莱而已。
蓬莱分内岛外岛,外岛又分为东西南北四岛,岛主麒麟居于内岛,客人与仙鹭仙兽等生灵居于外岛。珞麟在内岛的居所为一精美阁楼,是她在岐凰嫁至蓬莱的前几年,以仙力为基建于湖心之上的。阁楼外布有结界,飞禽走兽花鸟虫鱼皆不可进,就连岛主夫妇,也从来没有进去过。
岐凰虽与珞麟自幼熟识,在家族关系上也是珞麟的嫂子,但自那年珞麟在她婚礼之上向岐凤大打出手之后,她与珞麟的姑嫂关系便一直不太和睦,即便同桌而食,也都是一言不发。所以她也是第一次靠近珞麟的阁楼,对结界内的情形一无所知。
在结界外停住,岐凰最后一次告诉自己,一旦触碰结界,她与珞麟之间便再无转圜可言,无论是否能找到萤狐仙人,这位妹妹与她都将站在敌对的两端。
“七花绝尘索,现。”
一条遍布金色火焰、闪耀七彩神光的绳索自岐凰掌心浮现,她深吸一口气,将绳索抛向空中,大喝一声“破”!笼罩在阁楼外的结界瞬间犹如遭受重击的琉璃,四分五裂化为银色烟光飘散。
“怎么了?”
千里之外,无袖扭头询问突然停下行云的珞麟:“有追兵?”
“不。”珞麟绝美的脸庞上寒霜密布,她微微眯起布满阴翳的双眼,冷声道:“看来我要回家一趟了。”
“岛主发现你与我同行了?”无袖挑眉。
“不。”珞麟皮笑肉不笑,“我家那位嫂嫂似乎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我得回去和她好好谈上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