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因为这个缘故,一直对万宝寺心存感激,连带着对万宝寺的僧人也比其他人热情些,当然其中的静和她觉得最好。
静和布法,除了念经还会给听他讲经的人指点迷津。
“静和大师,佛说人生八苦,那佛有八苦吗?”,一个白面读书人向静和提问。
“佛也是人,自然也有八苦,只不过佛参透人生,所谓八苦已经不是八苦”。下面的人似懂非懂,白面书生倒是恍然大悟的感觉。云雀觉得这段时间最有意思,因为这个时候她可以听到很多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静和大师,我们夫妻成亲十载连生六女,但是却一直没能生一个儿子继承家业”,说话的是一名穿戴富贵的老爷,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位大肚子的中年妇女。
静和不经意看了那女子的面容和肚子,“施主也不必烦忧,生男生女自有天意,而且小僧看施主的夫人这胎像是男孩”,田老爷是皇城的茶商,在这里也有点人脉地位,这么多年来也有不少大夫说是男胎但是生下来的却都是女儿,田老爷如今听着这些话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那么激动了,
“借小师傅吉言了,若是夫人这胎真的是男孩,田某人感激不尽”。虽然这话没有什么根据,但也是人家的祝愿之言,田老爷携夫人谢过静和,另一个看起来粗壮的汉子赶紧插话,宏亮的声音好像一口被敲响的钟一样,
汉子名叫刘虎,多年来一直心仪一个女子,女子是他家邻居,容貌清秀,对家人十分温柔体贴,刘虎觉得这就是他心目中的贤妻。刘虎壮着胆子把他的相思之情说出来,引得周围的人哄笑,甚至还有人调侃,“兄弟,这种事弟弟我有经验,回头你问我就好了,我帮你追到那位姑娘,就不要劳烦静和师父了”。
那汉子被说红了脸,一时有点窘迫。静和对于下面的情况一直保持温和,半点不觉得刘虎问的问题有什么不妥,“情到深处自然水到渠成,施主要是觉得合适就大胆地去做吧”。除了刘虎意外还有夫妻不合的,子女不孝顺的,各种各种,云雀在树上看得津津有味,这哪里还像庄重的讲经布法,简直成了解语台子,那静和就是一朵解语花。
“你不觉得他们很不尊重你吗?”,今天布法快要结束的时候,有一醉鬼喝醉了乱说胡话,其中已经涉及侮辱佛家了,但是静和并没有追究,只是让杨副将不要为难他就上马车离开了,临走之前她还看到那醉鬼对抓住他的士兵骂骂咧咧。
静和脸上没有生气的样子,似乎平静才是他原有的东西。“他不喜欢那就不喜欢吧,这世上哪有人人都喜欢的东西,要是因为别人的不喜欢就去惩罚责骂那就失了宽容”,云雀点头,对他的话深以为然。静平后面才上来,小小的人鼓着腮帮愤愤不平的样子十分可爱。
“大师兄,那个人太可恶了,居然诋毁佛祖”,那个醉鬼的话不堪入耳,静平觉得再回想一遍都是对佛祖不敬,还说大师兄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云雀站在茶壶柄上,似乎十分认真地在听他说话,而一旁的静和则显得随意敷衍。“你说是不是?小云雀”,似乎知道静和兴致缺缺,静平对着云雀问道,云雀觉得如果自己不理他那他应该会很失落吧,而且气憋着对小孩子也不好,所以云雀假装不经意地点头,算是对他的回应。
静平觉得云雀估计是这世间最聪明的鸟了,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路上静平一直对着云雀絮絮叨叨,云雀不好表现得太特意只能硬着头皮努力忽略掉他的肺腑之言,直到回到自己常栖的松树,云雀总算松了一口气。
云雀休息的松树是棵老松,因为经常有人修剪,所以长得并不高,但是它的树冠却又大又茂盛,静和觉得外面始终日晒雨淋,于是让人在树枝中间搭了一个小房子,里面铺上柔软的衣物,现在她吃喝都和静和他们一起,所以房子也就没有装食槽水槽,云雀对他的细心周到还是感激的,所以她决定以后回去给他多送点果子。
连着一个月在皇城开坛宣扬佛法,静和总算把最后一个地点走完了。皇城富庶,占地极广,东南西北就有几百里,有的时候因为路途遥远时常会在外面留宿,今天是最后一天,到了下午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雷电交加非常不适合外出,杨副将怕有什么闪失就安排在附近的客栈住一晚,
客栈一般,这里是地处皇城比较偏僻的一个小镇,基本上都是原先就住在这里的人,客栈生意不好,房屋除了干净整洁找不出其他优点可说,甚至窗户还有被虫蛀过的痕迹。外面的雨打在屋檐上发出砰砰的响声,现在还是戌时,但是天空黑压压的,好像已经天黑。
客栈的老板娘是一位面善的女人,挨个给他们送了晚饭估摸着他们吃完了又上来收拾,静平已经睡着了,小孩子渴睡,这些日子也是难为他了。夏天的雨声格外令人舒适,云雀站在手巾架子上,听着雨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大雨连着下了三天,到了第三天雨还是没有止住的趋势,听说很多地方已经发了洪水。他们停留的地方是位于皇城最边远的一座小镇,地势不低,但是背靠着一座大山,接连下了那么多天的雨,如果山体滑坡,那靠近山脚的这家客栈一定会损失惨重,就连掌柜都过来劝他们,让他们换个安全点的地方住,他们夫妻也要先暂时离开了,去亲戚家借宿几天,没办法,杨副将只能整理人马,冒着大雨上路了,他们人多,去百姓家借宿不现实,只能去前面十几里外的另一个镇子。
离这三里有一条小河,下了三天的雨,河水变得混浊湍急,河道也宽了很多,桥是用铁链木板修成,他们过来的时候还没有问题,但是可能是因为下雨,再加上木板多年不换被雨一浸湿就打滑松软,一个士兵一时没注意就掉进了河里,一下被淹没进黄水中,看着被水流越冲越远的同伴,剩下的人都面色凝重。
杨副将看着河水以肉眼可见地速度不断往上涨,在这里扎营的想法是不可行了,只能渡过去。
“静和师父,这河水眼看就要漫上来,我们可能要过桥去”。静和也看到了,在这里等着只是权宜之计,如果雨一直下那这里很可能会被洪水淹没。
“杨副将安排就是了,我们没有意见”。静和撑着伞走下马车,云雀躲在他的袖子下面,半点没被雨水溅到。静和才下来,雨水就将他的下摆打湿,但是如今显然情形紧迫,自然顾不上这些。静平一直跟在杨副将的身边,有杨副将照看他,他也能安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