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姝不懂香薰，但是这个有烟熏香的气味很好闻，连她这样灵敏的嗅觉都不会觉得刺鼻。
校长抬起头，上下打量唐姝。虽然在数据上看到过唐姝的照片，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唐姝的真人。
唐姝也在打量这个传说级别的校长，她发现校长看上去比祁山老师还要年轻一些。而且这个校长可能有一定程度的强迫症，每个东西都被他摆的整整齐齐，非常有条理，连书架上的书都是按名字和大小综合考虑排序的。
校长也穿着教职工统一的服饰，面相上来看也是三十出头，眉毛粗黑，看上去很稳重。
“唐姝，来，坐。不用拘束。”
校长曾睿邀请道，给唐姝斟了一杯茶。
一般来说，同学们口中去老师办公室喝茶的含义是被老师训话。但是唐姝万万没想到，她真正意义上的被请喝茶了。
祁山老师坐在进门处的沙发上，看来不打算参与他们的这次谈话。
唐姝盘腿和校长曾睿面对面坐着，看见校长右手大拇指上带着一只玉扳指，罕见的暗红色，雕刻的花纹和楚知心手上的那个玉扳指相似。
“你在看什么？”校长注意到唐姝的视线。
“您手上的扳指和我朋友的很像。”唐姝如实回答。
“你说的是楚家的丫头吧。”校长合上书，小嘬一口茶水，“她的父亲是我师兄，我们习武时师从同一个大师。师父给了我们一对玉扳指，师兄已经把扳指给了楚丫头了。”
唐姝一惊，觉察到楚知心似乎大有来头。
但校长似乎不想讲述这个故事，他看着唐姝的眼睛，唐姝有种被洞察的感觉。校长曾睿问道：“你怎么看待合成生物？”
问这些做什么呢？
唐姝不解。
难道校长只是叫她来喝茶聊聊天？这当然不可能，逻辑上怎么都说不过去。
无论校长叫她来的目的是什么，唐姝都要认真作答才行，她清了清嗓子，说道：
“地球四十六亿年，三十六亿年前才孕育出第一批生命，也就是最早的单细胞生物。基因的传承可不简单，现在人类将基因融合制造新的生命，表面上来看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我觉得只是问题还没有出现，它仍然存在，需要时间才能发现。”
唐姝思索着措辞。
“合成生物目前来看是对人类有利的，但是它的行为并不是为了人类，而是在人类的改造下，对它自己的生存有利的行为，同时也恰好对人类有利。也就是说，合成生物并非向着人类。”
“基因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延续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按照进化论，物竞天择，当合成生物找到了更好的适应生存的方式，它未必依然对人类有利，也许会做出危害人类的事情。”
“合成生物目前来看，对人类的益处颇大，但也不能忽视它潜在的危险。”
这回轮到校长曾睿惊讶了，他看着面前还不到二十的小姑娘，唐姝对合成生物的看法居然和那些研究人员几乎一模一样。
明明行为举止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对合成生物的看法却出乎意料的客观成熟。
“那么机甲呢？以前那么多电影都拍过机器人，或者人工智能背叛人类的事情。”曾睿饶有兴致的继续问道。
“人工智能的潜在危机没有合成生物大，毕竟人工智能无法完成一件至关重要的事，那就是创新，它只能在人类智慧已有的基础上运作。”
唐姝对人工智能的想法倒没有特殊性可言，和绝大多数人一样。
“那么……”
曾睿盯着唐姝的眼睛，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合成生物融合机甲呢？”
“……什么意思？”唐姝心跳如鼓，和校长对视。她隐约中猜到了什么，但是不敢确认，仅凭那一点点猜想就让她心潮澎湃。
校长没有回答她，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的信仰是什么？”
“我没有信仰啊。”唐姝被校长的问题问懵了。
“好吧，换种问法，是什么支撑着你从混沌中走出来？”曾睿问道。
唐姝更加莫名奇妙了，这都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你还记得自己来罗生堂参加的那场考试吗？”校长喝了口茶，“你和范诃同时身受菖丝地骨皮的精神攻击，只有你清醒了。我想知道……”
曾睿身体前倾，靠近唐姝，压低声音。
“你是为什么想从那种混沌状态中出来？在混沌中，你什么感觉都没有，无欲无求，没有外界的压力。人是因为欲望才能活下去，想吃东西，想喝水，诸如此类。”
“我们，我是说我和那些研究者，我们都知道在菖丝地骨皮的精神攻击中，受害者没有诸如此类的欲望。是什么让你醒过来？”
唐姝瞪大眼睛，她向来很有目的性，唐姝自己也知道，但是在校长面前她不好意思说。
校长看着唐姝的表情，没有继续逼问，而是说道：“你自己心中有谱就行。”
“用合成生物和金属制成的机甲，听上去挺可怕的吧。”校长敲打着桌面，“心脏和机器的核心同时支撑一个躯体的运转，既是生物又不像是生物。可怕，但是非常的强大，强大到足以和缺陷者的不周山空中城市正面对抗。”
唐姝大气也不敢出的倾听，胸口起伏急促。
“同时，也面临了一个问题。这种融合型武器需要人来操控，而操控者要连接合成生物的神经系统。他们往往会在精神世界里忘记自己是谁，陷入混沌。俗称是迷失自我，分不清现实与幻觉。”
校长继续说道。
“好在，有人可以做到。”
校长顿了顿，看唐姝的神情估计已经猜到了叫她前来的目的，曾睿接着说：“你，还有另外一个学生，你们两个是目前发现可以抵抗思维混沌的人。”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加入我们，进行精神强化训练，直到足够驾驶我们融合型的武器。我不否认其中的危险性，不管在训练中还是驾驶它和不周山对抗。如果你答应了这个请求，你的性命将不属于你自己。”
曾睿往后靠了靠，叹了口气：“如果你拒绝，我也不会强求。若不是实在没有人选，这个任务也不会落到孩子们的头上。”
“这个新的世界对年轻人来说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不幸是因为他们没能享受和平，幸运在于他们还有上一辈，拥有一个缓冲的时间。你也是，如果不愿意，你可以拒绝。”
“如果我答应，我将要面对的武器是什么？”唐姝问道，身躯没有丝毫退缩，一双眼睛明亮的惊人。
“烛九阴，罗生堂的象征，烛龙神。”
熏香见底，缭起最后一点儿余烟。房间里安静的落针可闻，祁山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他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曾睿也有些紧张，虽然这件事听起来对一个不满二十的女孩子要求过高，但他仍旧希望唐姝能够答应，这关乎着人类的命运。
唐姝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轻轻的放平茶杯，她的声音也从嘴里冒出。
“当然，我参与训练。”
……
……
“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
电子女音响起，回荡在空旷的房间内。
“你怎么知道唐姝一定会答应？”莫雁如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满身金属的女人坐在旋转椅上转了圈，声音雀跃：“她没得选。她已经在这场战争的中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