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天地间银装素裹，冷风肃杀。
林瑶坐上返乡的大巴时，她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原以为是文女士，结果却是文先生。
林瑶中气十足地说道：“文先生，您好啊！”
文先生轻轻一笑，寒暄道：“你好啊，小林~，很快就要过年了，我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林瑶心中霎时浮起一阵暖意，虽然没有合作了，但是文先生并没有忘记她呢！
“谢谢文先生，也祝您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文先生试探道：“我打电话是想问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瑶只当他是一位关心自己前途的长辈，并不作他想，“我前段时间一直在找新工作，不过现在年底了，找工作很难，看样子只能等明年再说了。”
“这样啊。”文先生笑了，“正好，我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林瑶下意识地正襟危坐，“请说。”
……
林瑶背着大包，挎着小包，手上还拖着一个大箱子，回到家时，文女士正在做饭，而老林在院子里劈柴。
“回来了？”
老林笑逐颜开，赶紧放下手上的斧子，上前接过林瑶手上的行李。
“瑶回来了？”文女士听到动静，便从小厨房里喊道：“别在那儿杵着，赶紧过来洗个手，准备开饭了！”
他们一家就三口人，却住了个大院子，光是厨房就有三个，分别是过年过节才用的大厨房，现代化的新厨房，以及平常用的小厨房。
说是小厨房，其实也不小，大约有十几平米，最里面是一个柴火灶，一个老式红漆大碗柜，以及一个大冰箱。
外面靠窗的位置就是一个小方桌，没有客人时，他们一家子就在这里吃饭。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古怪。
文女士看着林瑶，一脸的欲言又止，她纠结许久，还是把藏在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
“宇宇妈妈说，宇宇那套四五十平米的房子要百来万，家里这几年存的钱全都给他了还不够，又找银行贷款七十万，按揭三十年，今后每个月要给银行三千多块！
别人背地里都在说，宇宇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瑶啊，你老实说，你那房子花多少钱买的？”
每个月三千多就算被套牢了？
林瑶肯定是不认同的，不过，在不少农村大妈看来，贷款几乎等同于洪水猛兽！
林瑶后悔自己太早把买房的事告诉文女士，就算要说，也该是在她将一切安排妥帖后！
事已至此，她继续遮遮掩掩不合适！
就算文女士现在还不知道，也会很快知道杭州的房价究竟几何，毕竟外出打工的年轻人都回来了。
林瑶平静地说道：“两百多万。”
“哐啷--”
文女士吓得手一抖，把手上的碗摔桌上了，她也顾不得收拾，哆嗦着双唇问道：“多，多少？两百多万？你哪儿来这么多钱的啊？”
林瑶和这天下大部分的打工者一样，本着对家里的长辈报喜不报忧的原则，总会将自己在外面遇到的不愉快的事一笔带过，只将重点将好消息，譬如升职加薪之类告诉家里人，让家里长辈们乐呵乐呵。
文女士真的以为自家闺女一直过得顺顺风，生活无忧无虑！
事实上，文女士在村里逢人便说，自家闺女前一个单位挺好，老板对她不错，满三个月就给她转正还加了工资！
后一个单位更好，老板单独请她吃过饭，在公司特别有面子！
文女士暗自庆幸，自家闺女虽然笨了点，但是运气特别好，去了新公司不到一年时间就做成了大订单，都能自己买房了！
唯一的遗憾是至今没有对象，当然，这也很正常。
在文女士心目中，自家闺女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先前听说人家闺女上大学就谈恋爱了，还特地打电话警告林瑶，上学期间不许谈恋爱。
结果她这傻闺女，不仅上学期间没谈，毕业两年多了都还不知道谈一个！
这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在很多人看来，林瑶这种都已经属于没人要了。
文女士急了，她先去找神婆算了她的姻缘，还特地去杭州待了十来天，结果发现自家闺女居然真的没有对象！
文女士从那时起，一直愁林瑶的婚姻大事，压根没把她买房子的事当回事！
直到后来，她听说宁波四五十平米的房子都要将近百万，那杭州八十七平米的房子得多少？
林瑶才毕业两年多的小姑娘，哪儿那么多钱？
要真是提成，那得多大的订单，才能拿到这么多的提成？
文女士原本不把别人那些恶意的揣测当回事，可是她越想越怕，越想越担心，自家的傻闺女会不会像人家说的那样，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饭桌上的气氛几乎凝滞，就连向来迟钝的老林也搁下碗筷，点了支烟。
文女士见状又是一阵光火，她两眼一瞪，张口就骂，“抽抽抽，夜里一咳嗽就没完没了，这会还要抽烟！”
老林闻言，直接将刚吸了一口的烟丢在地上，还用脚碾了碾，将那丁点火星子熄灭。他几十年来都听文女士的号令，早就习惯成自然！
文女士收回视线，看向林瑶时，她的眉头重新蹙起，不满道：“你看什么看？你们父女俩，就没一个是让我省心的！”
林瑶既然已经决定直面风雨，就不会再退缩，“房子是我贷款买的，首付五十多万，每个月按揭六千多。”
贷款买的？
每个月六千多？
那岂不是比宇宇还多了一倍？
文女士脑门一抽一抽的，脸色更是铁青，她抖着唇追问，“那你贷款多少年？”
林瑶面不改色，淡淡道：“三十年。”
又是三十年！
文女士拍案而起，怒声骂道：“你的胆子不小啊！你才多少工资，竟然敢找银行贷款一百多万？那可是三十年呐，人的一辈子有多少个三十年？你知不知道你这辈子就这么被房子和银行套牢了！”
按照很多老一辈的人的观念，欠钱过年都是件非常不吉利的事，让人无法忍受！
而按揭三十年，那就和卖身为奴三十年差不多……
事实上，也有不少人把按揭买房的工薪阶层称为房奴。
文女士的焦虑、暴怒都在林瑶的预料之中。
她沉吟道：“那我先和您说一说，我为什么要买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