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腊月二十八,贞贞带着父亲用这十几年攒下的存款买的最好的嫁妆,还有母亲亲手做的绣着鸳鸯和鸣的红色棉花被风风光光走进了另一个陌生的新房。那天女儿结婚,家里只有守平一个人没有去。他是一个十分喜欢自己孩子的人,当所有人都追着热闹离开后,他独自掩上堂屋门,蹲在椅子旁边失声痛哭。当天夜里北风从西伯利亚吹来强劲的寒风,白色的雪花下了一夜。
永明在元宵节之前去请姐姐回娘家过十五赏烟花,同时也到二姑和两个表哥家拜拜年。就当他再次爬上以前经常玩的洪全家的平房上时,他看到了从十岁时一直出现在他梦境中的院落,没想到如今竟成了姐姐的家。这是永明第一次感觉到宿命的存在。
女孩出嫁,三年不能在丈夫家里过元宵,必须回到自己的娘家,不然视为不吉利。但是第二年永明上了高中,学业增重,十五之前就要返校,后来的两年都由永成和永成代替娘家人去请。
本来升入县里的重点中学是一件全家人都很高兴的事,因为上了重点高中不出意外一定能考上大学,整个家族漫长的历史中,最高也仅是在遥远的清朝时期出了个秀才。可是,永明却满含失落,佩佩结婚了。
佩佩虽然没有母亲十五岁就成亲的魄力,可十九岁结婚在村子里所有女孩中也是先例了。父亲永新看上了男孩家在市里做房地产的优势,在女儿还不知道生活为何物的少女时代让她提前踏入了柴米油盐的婚姻陷阱之中。
佩佩自结婚后,终日困在高耸的楼层上面,钢铁加固的防盗窗,防盗门盗取了她少女本有的活力与灵气。丈夫终日不在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也是喝得一塌糊涂。这个男孩比她大两岁,可说话时却显露着自小被娇生惯养的傲气,动不动就使小性子,对佩佩拳脚相向。
“等过个一两年就好了,谁的婚姻不是这样过来的呢……等下次庆伟来我说他……”嬉春在每次女儿难得的回娘家时安慰着脸上有淤青的女儿。
庆伟的母亲是一个爱面子的人,在得知儿媳妇回娘家告状后,她对于儿媳妇的行程控制的更加严格,甚至把她锁在屋里不让她下楼。家里的电话线在佩佩一个人在家时,婆婆也谨慎地给她掐断。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见地地不灵的绝境。每次回娘家,她都像是逃出了监狱。所以结婚第一年回娘家过元宵,她把心事都说给了小姑贞贞听。贞贞虽然与佩佩的经历不同,但远桥每次回家对于她无时无刻的监管,以及极强的占有欲让她苦不堪言:“他就像是一个钉子钉在了鞋底上,每当我和遇见的男人说一句话,他就会扎我一下,把我拉回家审问。”
佩佩很喜欢和小姑聊天,彼此不幸的婚姻至少还能在严寒中彼此取暖,找到“婚姻都是这样苦不堪言”的结论相互安慰。话虽这样说,两个要强的女人迟早有一天会在无尽的压迫中进行反抗,甚至揭竿起义的。
永明在听到佩佩的悲惨经历后,虽然无法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她该如何做,可心里却已经对那个不知珍惜的无知男人充满了仇恨。甚至在心里想过怎样去暗算他,在他下次来这个村子时用各种机关陷阱让他吃吃苦头,这样他就会明白:“我永明可不是好惹的,你等着瞧吧……”他还想过给110打电话,让他进监狱,尝尝牢狱之苦,甚至给他判个死刑,这样或许他们就可以离婚,说不定佩佩就会再次回到他身边……这些狂想都因为太过于不切实际而作罢,实际上,每次见到庆伟,他的心底就犯憷,在这个可以得到佩佩的男人面前,他是完全自卑的。他只能默默寄托于这个男人更坏一些,可能佩佩会受不了而离婚。
佩佩结婚一年后传来的怀孕的消息,彻底地让永明的心伤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