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带着些许的期望,慕容槿末问道:“那如果我们早些遇见,你会不会像爱她一样爱我?”
“别傻了。”颜青绫说道:“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缘分,末儿,或许这一段时间有太多的事情发生,所以蒙蔽了你的感官,可能在你还没发现的时候,那个人其实就已经出现在你身边了。”
“谁啊?”慕容槿末追问道:“谁啊?我怎么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颜青绫笑了笑,道:“如果一个人半夜三更爬起来,然后躲开重重护卫,带你到一个其他人都不敢带你去的地方,我想也不会有其他别的原因。”
钟离瑞泉的脸蓦地红了,虽然他的脸被遮挡在黑色的不透明的面巾下,但是他依然感觉到自己脸上滚烫火辣的感觉,他觉得头懵懵的,迫切需要清新的空气维持他的呼吸和清醒。
“咳。”钟离瑞泉道:“好了好了,说完了吗?慕容小姐,咱们该走了。”
“青绫哥哥。”
“回去吧。”颜青绫早已认命:“若是静德王知道了,该罚你了。”
慕容槿末吸着鼻涕泡转身,忽然,她又转过来,定定地看着颜青绫:“是我爹逼死你妻子的么?”
一愣,巨大的悲痛涌上心脏,颜青绫紧握着监牢的柱子,尽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宣泄得太过明显。他的下颌哆嗦着,颤抖着,说道:“我该休息了,慕容小姐回吧。”颜青绫不再说话,转身蹒跚着回到自己的麦秸铺做的床上。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黎明,当他卸下一身的疲惫回到家时,打开房门看到的却是悬挂在横梁上的妻子。他赶快把她救下来,她却已然没有了喘息。他检查过她脖子上的勒痕,一共两道,一道顺着下颌骨向上,稍浅,而另一条却顺着脖颈向后,清晰而可怖,很显然,他的妻子是被人勒死后挂在横梁上伪造成自尽的模样的。
而就在这不久,静德王才刚刚逼迫他休妻,他没有答应,如果他知道他这样固执的爱会让她失去生命,他宁可休了她,以保全她的性命。她曾经那样鲜活而招人疼爱,可现在……却只能躺在沉闷而冰冷的泥土里沉睡。
这天牢很好,密不透光,他可以永远不再看见黎明可怕的模样。
这样很好。
慕容槿末没有再看颜青绫,也没有理会钟离瑞泉,她一步一步朝外走,脊背微驼,每一步都好似用尽全身的力气。
出天牢,空气陡然一凉,满天星光,这是初夏一个明媚而带着些寒意的深夜。
两人并肩沉默着走了一段路程,街的转角停着一辆极朴素的马车,龙易翘着腿坐在车前,他依然妩媚得令人嫉妒,红色薄衫的衣摆在夜风里如涟漪一样微微荡漾。
钟离瑞泉走到马车前打起车帘,却看见慕容槿末两眼发直地径自从他身边走过去,压根没有注意到他和这辆马车。
“慕容小姐。”钟离瑞泉颇有些不快:“你准备去哪儿?”
龙易笑道:“我想她可能是想卸磨杀驴,然后你就会暴露曾经带她去过天牢见颜青绫的事实。”
一记眼刀飞给龙易,钟离瑞泉道:“你说谁是驴?”
“说我自己。”龙易答得倒还挺爽快。
慕容槿末如同行尸走肉直挺挺地往前走,钟离瑞泉被气得没脾气,大步上前拉住她:“魂儿飞了吗?”
“嗯?”慕容槿末定定看着钟离瑞泉,钟离瑞泉叹了口气,揉揉她的头,道:“回去睡一觉吧。”
眼泪不听话地掉下来,慕容槿末哽咽着问:“我是不是很坏?”
“没有。”钟离瑞泉答道:“他不是不怪你吗?”
“可我不能不怪我自己啊!”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慕容槿末扑到钟离瑞泉怀里,悲恸的哭声撕裂了这个夜的宁静。她只顾哭着,完全忽略了那颗在她耳边如同过电般的心脏。她只沉溺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却完全不顾及被自己牢牢圈住的这个胸膛是属于谁的。
钟离瑞泉僵硬着双臂,一时间懵懵的,好像这天牢外的空气也不够用了。
龙易掏了掏耳朵,走上前把慕容槿末从钟离瑞泉的怀里扯出来,一把丢进马车,道:“天都快亮了,走,我送你回去。”说罢也不请钟离瑞泉上车,径自驾车走了,在经过钟离瑞泉的身边时,龙易懒洋洋地说道:“赶快回去换件衣裳吧,脏死了。在林姑娘到永安之前,我建议您可以先娶个小妾,免得随便什么女人的投怀送抱都能让你难以招架,包括那些不详之人。”
钟离瑞泉完全没有听到龙易在说什么,他呆在原地,胸前的衣襟被慕容槿末的眼泪打个湿透,夜风吹过,火热的胸膛被刺入阵阵凉意。他摸着黏糊糊的胸口,里面那颗小小的心脏还如打鼓般跳着,他努力回想着刚才发生了什么,可是热血在脑上翻涌,几乎不能使他完全回忆起刚才的情形,他只觉得,自己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一晚,钟离瑞泉不知在夜风里站了多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