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门窗关的比较严，早餐吃着香，可味道在屋子里久久不散，慢慢沉淀出丝丝腐朽的气息。等别的同事们，陆陆续续出去忙活了，董浩这才把身后的窗户打开一条缝，让外面清新的空气，如同迅猛的游鱼找到了生路似的，蜂拥着灌进屋里。
冷风吹在背上，如同铁锤击打着，他连忙拿过刚才放在桌边的棉衣，感觉才温暖了些。
老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董浩把昨天罗经理给的那张客户联络单，从包里翻出来，开始一个个的给他们打电话核实。
每打过一个电话，他就在纸上打个勾做记录，生怕漏过一个。这些电话里大部分是座机，接电话的有时是客户本人，有时又要他等一下，打了七八个电话，用去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这些人接电话的时候，听到卞小英的死讯，一般都是先愣一下，然后才表现很配合的应对董浩的问话。
罗经理生怕卞小英的死，会影响公司的生意，让接手的业务员，只告诉他们换人跟进业务了，不必交代卞小英的去向。当然，也很少有人关心卞小英去了哪里。
眼看电话快打完了，依然没什么有用的线索，董浩揉揉发疼的太阳穴，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老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人影。
“您好，请问是王经理吗？”王经理用的是手机，董浩格外留意了一下。他休息了几分钟，想着还剩几个人了，赶快打完电话，就可以把这项工作结束了，否则心里总是惦记着。
“请问你是哪位？”电话那头的王经理，见是陌生的本市号码，有心不接，却又怕错过一单生意，虽然说的客气，却带着些生硬的不耐烦。现在太多乱七八糟的电话打进来，做广告的，骗人的，一天下来要浪费不少电话费。
“您好，我是刑警队的，姓董。您是卞小英的客户是吧？”董浩按照方才给别人打电话的问题顺序，开始发问。
“刑警队？骗人的吧？”王经理警惕性很高，一听是刑警队，不由得把电话从耳边拿开，看了看号码，虽然很想掐断，但是董浩说到了卞小英，他只好继续跟董浩对话。
“我确实是刑警队的，罗经理您认识吧？是他给我您的号码的，要不然你可以回头打电话问问他。现在有个案子，关系到卞小英，还要请您配合调查。”董浩端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不卑不亢的说着。
“您说吧，我听着呢，有什么事儿吗？卞小英是跟我们公司对接的业务员，她怎么了？有好些天没联系我了。”王经理感觉可能真的是有事儿，对方真是刑警队的，语气自然就放缓和了。
“卞小英死了，您知道吗？”董浩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这是他这两个月，跟老郭学习，以及翻资料得出来的经验。
一般跟嫌疑人谈话的时候，不要说明遇害者的具体情景，嫌疑人沉不住气的话，就会露出马脚，从而挖出线索。
“什么？她怎么会死了呢？谁害死了她？”王经理一听，脱口就问了出来。
“噢，你怎么知道是别人害死了她呢？”董浩浑身一激灵，身体本来是斜躺着的姿势，一下子绷直了，如同老猫看见了老鼠，眼睛都睁得大大的。
他问别的客户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的反应都是先问一句，卞小英是怎么死的，然后就是生怕惹祸上身的尽量敷衍问题，有个客户甚至说了一句，她死了关我什么事，人情冷漠到了极点。
可这个王经理，根本没问卞小英是怎么死的，语气里有些激动，摆明了跟卞小英关系不一般。卞小英可能是出车祸，可能是突发疾病，可王经理冲口而出她是被人害死的，说不定了解些情况，甚至他自己就是凶手。
“你怎么知道她是被人害死的呢？”董浩尽量克制着激动的情绪，免得自己乱了阵脚，迅速的拿过一张纸和笔，边问边把对话记录下来。
“噢，我随口一说的，她是怎么死的？”王经理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笨，假作随意的转圜着刚才的失误。
“那好吧，她已经去世了，我们只是了解一下情况，希望你尽量配合，帮助我们寻找线索，争取早日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董浩不疾不徐的，按照问题的顺序，一条条的问完，感谢一番之后挂上了电话。
“刘队，我申请带人去抓捕嫌疑人来审问，请您支持。”董浩放下电话，大步流星的跑到刘队办公室，不等他问就开始做申请。
“抓人？抓谁？你先镇定镇定，不要着急。”刘队诧异的看看他问道。
“我可能找到新线索了。”董浩尽量平缓着自己，告诫自己要稳住，拿出刚才的通话记录纸，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打电话的过程，跟刘队做了汇报。
“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这也只是怀疑而已，根本不能作为抓捕的证据。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这个王经理，应该是比较了解卞小英，不过也不能仅凭一句话，你就要把人家逮进来。你师父呢？”刘队感觉有点好笑。
他不是笑董浩的工作方法和态度，而是笑他太高估刑警的权力了。目前是法治社会，抓捕、拘留嫌疑人，都是有一套严谨的流程的，不是从前，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人关起来的年代了。现在要是没有充足的证据，不但不能随意抓人，甚至几句过分的话，都能引来老百姓的投诉。
人民警察为人民，要落到实处。
“那怎么办？明明他应该是知道些情况的，难道就此放过？”董浩很是沮丧的说道。好不容易找到个线索，他兴冲冲而来，却被迎头打击了热情。
“谁说要放过了？你去找找你师父，然后你俩去找找那个王经理，注意不要惹起警民纠纷哈。你小子挺聪明的，就是还缺少锻炼。”刘队吩咐了一句，见董浩还是有些情绪，末尾安抚了一下。
“什么事儿？大呼小叫的。”老郭扭头冲进门的董浩问道。
董浩出了刘队办公室，在各个屋门口喊了一圈，不见老郭的身影，只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却发现神出鬼没的老郭，正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慢吞吞的喝着茶，手里拿着他刚才打电话的客户表，认真的看着他标记的记录。
这个老郭，明明听见自己找他，却窝在椅子上不吱声，真是气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