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我,班长来了!”
我不顾一切地跳入河里,一股彻骨寒意立时袭便全身,冻得我头皮发麻。可我当下什么都管不了,踩着结满坚冰的河床,艰难地扑腾身体划动双臂,就要往河对岸游去。
河水越来越深,先是脚踝,再是膝盖,接着是腰肢。最后从腰肢直接没到了脖子。我仰起头,尽量不让水位没过鼻子,双手划出层层水花。我感觉到河床越来越斜,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勉强立住。再往前走,就会进入中央的深水区。
“班长……”
楼小佳的声音又从对岸响起,他依旧站在那里冲我挥手,笑得像个孩子。
我心里又急又喜,猛吸一口大气,就准备屏住呼吸一猛子扎进水里。
“老高,你到底在干什么!”
这时,我的身体被一股极大的力量硬生生拽住,丝毫动弹不得。正奇怪,随即身后便传来了老库的声音。
一转头,只见黑斗篷和老库都已下水。黑斗篷单手提溜着我的衣领,老库则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住我。
“老库,你看!”我手舞足蹈地冲他比划,不停指点着对岸,“是楼小佳!你看,真的是他!”
老库的表情变得更加奇怪,看了一眼对岸,又怔怔地望着我。过了很久,才轻叹一声道:“老高,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楼小佳已经死了,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胡说,那明明是他!你看不到吗?”我一拳重重地砸在水面上,溅起的水花洒了老库一脸。
老库不躲不闪,任由冰冷的水珠打湿头脸。他的脸色沉了下去,声音变得很低沉,就像一头疲倦的牦牛:“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你像是发疯一样往河里跳。”
“不可能!”我转头去问黑斗篷,“你也没看见吗?他……他就在那里啊!”
黑斗篷不说话,手里依旧死死拽住我的衣领。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看不见?他就在那里,冲我笑,冲我招手,还叫我……班长!”
我挣扎着想要摆脱黑斗篷,可他大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意思。我连吼带叫,发了疯似的在水里奋力扑腾,可还是无济于事。
“老高,你冷静点!”
老库大吼一声,双手按住我的肩膀,正色道:“你听我说,我想起一个古老传说。小时候嘛,我爷爷告诉我,如果一个人的亲人朋友死在西昆仑,只要那个人对他的亲人朋友足够思念,就会在雪原上看到他们的灵魂。”
他的声音已有些哽咽:“我相信你真的见到了楼小佳,但那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灵魂。你看到他在向你挥手,不是招呼你过去,而是在跟你道别……”
我停下一切动作,痴痴地望向对岸。只见对岸白雪皑皑,群山连绵,什么都没有改变。白雪还是白雪,群山仍是群山,可楼小佳却不见了!
“不……不见了。”我茫然失措,一时间鼻头已有些酸楚。
“他走了……”老库轻叹一声,像是安慰孩子一样,一下一下轻轻拍打我的背,“他完成了最后的道别,西王母娘娘会把他的灵魂接引到天上去的。那里不会有暴风雪,也不会有寒冷和饥饿,只有四季温暖的阳光,和让人快活的仙乐。”
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像是断线的珍珠一样流淌下来。我不知道天上有没有四季温暖的阳光,有没有让人快活的仙乐。只知道我把他带了出来,却没把他带回去。
我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那份痛苦和自责一直积压在心底,直到这一刻才终于化作泪水倾泻而出。
“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永远陪着另一个人。”
黑斗篷忽然开口,他的声音仿佛不再冰冷,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与寂寥,“人与人无论相聚多久,最后的结局都是别离,不是生离,就是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