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天气很热,尽管只是六月,但张旭东仍然被晒的汗流浃背,即便是坐到了车里,毒烈的日头被窗帘挡住,感受着头顶小风扇吹来的暖风,张旭东仍然觉得,此行要是没个令人满意的结果,那真是亏大了。
左右不过半小时的功夫,车上已经坐满了人,那个售票员找了个折叠凳,就是北方人速成的马扎,放到了过道里,一屁股坐了下去,招呼了一声,车便开了。
不过这个年头,做长途车不像后来查的严,基本只能一人一票一座。车还没出广州市区,就不断的走走停停,每一次停下都有人上来,尽管没坐了,但这并不妨碍这些人从过道里找个小椅子坐下,或者干脆直接不用椅子。
不在车站买票的话,像他们这种半路上车的人,可以少付一点车票钱。当然,在到江门站之前,这些人得提前下去。
于是这辆不大的汽车很快便塞满了人,像个沙丁鱼罐头。
张旭东没靠窗户,他嫌热,旁边坐着个一上车就闷头大睡的中年人。而旁边的过道里则站着两个半路上车的,俩人的打扮都像是农民,一个年龄稍微比张旭东大一点,平头,蓝T恤,运动裤,脚上是双沾满泥巴的回力鞋。另一个则像个四五十岁的庄稼汉,皮肤黝黑,额头上皱纹密布,一笑起来就让人想起“憨厚”这两个字。
张旭东看见他们觉得挺亲切的,南方人跟北方人有诸多不同,很多时候从外观上就能看出来。等张旭东听到他们两个用方言在交谈,发现这俩人说的话他能听个**不离十,便明白他们三个说不定就是一个地方里出来的。
在家的时候没感觉什么,但是离开家,出了省,跑远一点,不管你愿不愿意,总有人会帮着你划分出界限,而这条界线最普遍的画法,就是地域,省份。
张旭东用方言打了个招呼,就看见这俩老实巴交的农民老乡露出一副惊讶但却欣喜的目光。当然,这欣喜有多少真实的成分那就不得而知了。三个人交谈了几句,张旭东也知道了他们俩是出来打工的,年长的叫王立民,小一点的叫王得志。
俩人并非父子,而是叔侄。
尽管没什么交情,但毕竟人在异乡,听到家乡那边的方言总会感到亲切。张旭东也不是个高冷的人,三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彼此倒是热络了一点。
“得志,你看人家小东,小小年纪就出来闯天下,多学着点!”
王立民充分显示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外出打工者所应该具备的狡黠与智慧,谁都不得罪,谁也不轻视,逢人便说三分好,丝毫没有因为张旭东的年龄而对张旭东就有任何不一样的看法。
张旭东当然也没透底,在找到海珠兰的那个人之前,他就是一个外出打工的小青年,任谁来问都是这样。
闷热的空间总会使人昏昏欲睡,车开了一个来小时才出了市区,张旭东已经是满身大汗,其它人也好不到哪去。到了郊区,离开了那片钢铁森林,他才感觉好了许多。
就在这时,王立民忽然捂着肚子蹲了下去,脸色煞白一片,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滴落下来。
“叔!你咋样!?”
王得志有点慌,赶紧蹲下扶着王立民,一双眼睛满是惊恐和无助。张旭东也不是冷漠的人,问了问,得知王立民一直有胃病,便从包里摸索一阵,拿出一盒药来,递到叔侄俩面前。
“吃两片,歇一会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