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看得心惊,一声高呼后猛觉心口窝一阵巨痛,有如被万箭穿心一般。
噗……
鸳鸯一口鲜血喷出,人往后就倒,人事不醒。
“鸳鸯姐姐,鸳鸯姐姐,你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鸳鸯耳边响起低低的呼喊声,她这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眼前依稀是翡翠的模样。
“翡翠,怎么是你?”
鸳鸯低声问道,声音小得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还说呢,你今天早昏倒在宁国府了,可没把我们给唬死。老太太急得直哭,后悔不该大晚叫你出去。如今可好了,你醒了就好。”
翡翠满脸喜色,一行和她说话,一行就回头大叫:“老太太,老太太,鸳鸯醒过来了,您老人家可别再担心了……”
听了翡翠这番话,鸳鸯这才隐隐想起她在宁国府的奇遇奇闻,一时竟不知眼前到底是真是幻。
正她胡思乱想,就见贾母一张饱经沧桑的脸忽然闪现。老人家满眼都是关怀,一面抹眼泪一面颤声说道:“鸳鸯你这丫头,你到底是怎么了,好悬不曾把我唬死!”
鸳鸯直待见了贾母,这才猛然回过神来,不由得就落泪道:“老太太,我没事儿,恐怕是一夜未眠,累得昏倒了。”
贾母一听忙就自怨自艾道:“都怪我,都怪我,那么个大黑夜的,非要叫你去打探什么消息。那秦氏和我无亲无故的,死了也就死了,若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可不要后悔死?”
鸳鸯听了贾母这一番话,登时心中一暖,忙就抓了老太太的手哭道:“老太太,我哪能有什么事儿呢,您老人家且好好将养就是,有你老人家一天在,我就好活一天,若是您老人家要西去的那一日,我是必定要跟了去的……”
她一语未必,贾母便忙呵斥道:“你胡说什么,你才多大点儿个年纪,好日子且在后头呢,和我胡混什么呢。”
鸳鸯自打在宁国府大门外见了秦可卿仪态万方,又在天香楼内得见她香消玉殒,苦情万状,心中似有所感:就如此倾国倾城的美人都不得善始善终,就以贾珍之权势且不能呵护得心人周全,她鸳鸯还能期盼什么?
就这一瞬间,她竟然看透了男女之情,凡心顿消,一腔热血慢慢冰冻起来。
鸳鸯听贾母呵斥却微笑不语,攥着老太太的手怎么也舍不得撒开。
贾母见她这小模样,又听她说这一番言语时目光切切,言辞诚恳,决不似敷衍欺骗,全然出自真心,一望可知。
老太太不由得心里更热,扭头便忙吩咐翡翠:“还不快去叫厨房里给鸳鸯丫头浓浓地煎一碗参汤过来,给她补补元气。”
翡翠忙就答应着去了。鸳鸯见屋里只剩下她和贾母两人,忙就小声儿说道:“老太太,我都打探明白了,那秦氏不是病死的,却是在天香楼吊死的。”
贾母听了便“嗯”了一声,低头沉吟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我猜着也是。咱们贾家的女人,有几个能安然而终呢,唉……”
鸳鸯见贾母神色间疲惫不堪,一夜不见似乎又老了好几岁,忙就劝道:“老太太,个人有个人的机缘,您老人家又何苦为旁人伤神呢?您老人家才是贾府的定海神针,只要有您老人家在一天,管它死多少人,咱们贾府总能屹立不倒。不为别的,就为了咱们贾府千口子人,您可千万要看开些个……”
贾母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就长长叹了口气道:“好孩子,我又何尝不知啊。可我终究是老了,谁知道还能活几年?总不能我一死咱们贾府就倒了,是该好好再竖一根定海神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