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看到易初勉抱着失去意识的孟晓那一刻,洛一鸣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因为骤然收紧的心而变得刷白。
“她怎么了。”
易初勉声音淡淡的:“伤得很重,一直在强撑。昏过去了。”
声调没什么起伏,可话里的指责意味很明显。
洛一鸣让开路,易初勉把人抱进房里。
洛一鸣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孟晓:“这样放着不管没关系吗。”
易初勉冷淡道:“只是晕过去了。需要休息。”
二人出来,带上房门。
易初勉往主卧走,到一半停住步子,说:“孟晓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其实很敏感。她在乎你。我不管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如果有把她当作朋友,就不要瞒她。”
易初勉偏头,对上洛一鸣的眼神,心下微动。
那是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可谁说魔鬼就必然长了一副狰狞面孔。
易初勉直觉地对洛一鸣保有几分戒备和怀疑,虽然他尚且不清楚自己在戒备着什么,又在怀疑着什么。
但直觉不就是这样,不可理喻,却又无法忽视。
那天夜里,无忧树下,洛一鸣的眼神,仿佛在他脑子里烙了印,只要一看见她,就在脑海里浮现,挥之不去。
那是怎样的眼神——反正孟晓是不会有这样的眼神的,他永远不会让她露出这样的眼神。
那种从万丈深渊里爬出来的深切恨意,森然深潭里渗出来的绝望冷意,不会出现在孟晓那双时刻热忱的眸子里。
易初勉之前不是没听孟晓提起过洛一鸣,她时常把自己的这个朋友挂在嘴边,一口一个“我家一鸣”,每次谈到洛一鸣,脸上都是不经意的温和笑意——易初勉知道,这个傻子非常珍惜那个叫洛一鸣的女孩。
在孟晓的口中,洛一鸣是善良的,聪明的,可爱的(此处省略彩虹屁一万字)。
可易初勉冷眼瞧着,逐渐发现,孟晓口里的那个洛一鸣也许曾经存在过,却早已在她不知道的某些时刻悄然消失了。
洛一鸣大部分时候是温吞寡言的,散发出死气沉沉的气场。
可有意思的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无法掩饰的深切敌意反倒叫她整个人稍微地有了那么几丝生气。
并不是只有爱会让生命变得顽强鲜活,仇恨也会。
易初勉自问算不上什么好人,可好歹没干过伤天害理杀人放火的事情。
那么究竟是什么,让洛一鸣这样记恨自己。
总不会是初见那一晚的冒犯,虽然他的行为确实野蛮无礼,但不至于,真的不至于,至少远远担不起她这样的眼神。
而且,从无忧树下那一夜之后,她看自己的眼神才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可是,也没见她对夏泓有什么意见。
所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易初勉其实非常好奇,但又不敢妄动,毕竟……他家那个傻丫头脾气太暴躁,一个不小心就很可能难以收场。
但是,他不动,对方动不就行了——易初勉颇有兴味地,审视着洛一鸣的神情。
洛一鸣闻言,无波无澜地回望他:“你知道什么叫做难言之隐么。”
易初勉挑眉,表示愿闻其详。
“对陌生人或者点头之交,根本不存在什么难言之隐。只有对真正在意的人,才会有想说但却说不出口的话。”
易初勉扯唇轻笑,然后他听见洛一鸣幽幽的声音:“比如你对我,就不会有难言之隐。”
这话里明显有话。
易初勉姑且顺着她说:“有道理。所以呢,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洛一鸣走近他,突然踮起脚伸手一把捂在易初勉口鼻处。
易初勉没防备,顿时怔住,下意识抬手掐住她的手腕,但很快手上力道不受自己控制地卸下来,他低骂了一句,眼神骤狠,却又在转瞬间,那双眸子失了神采。
洛一鸣抬手轻轻挣开他的桎梏,定定看了他几秒,摸出一只精巧的瓶子,将瓶身举到他眼前,一字一句地问:“这个,认得么。”
易初勉眼珠子微动,木然答道:“冥耳。”
洛一鸣嘴角绷紧,“五年前……双胞胎姐妹,记得么。”
对面的人静了片刻,像在回忆,然后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