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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后,夕阳落下去的时刻,吕粒和许卫走进了医院的隔离区。
进去就见到了齐局,只不过齐局这次的身份有了变化,吕粒他们看到她时,她正在输液。
“我也开始发烧了。”齐局说的很轻松,她看到吕粒拿着也做了遮挡防护的摄像机,“进来工作的?”
“是。”吕粒打量着齐局的脸色,不清楚她的状况到了什么程度。
齐局看人一向犀利,她看出吕粒的心思,就主动说了下自己的身体,她是昨晚开始发烧咳嗽的,起初状态和林寂差不多。
听她提起林寂,吕粒马上问自己能不能先去看看林寂,她自从那晚隔着病房门和林寂见过后,再没见过。
齐局看了眼站在一边的护士,问她能不能把医生喊过来,护士转头出去,齐局才告诉吕粒,林寂的症状又加重了,但是这么多天依然不能对他确诊。
“严重了怎么还不能确诊?会不会弄错了,他其实根本不是疑似,就是别的病被误当成这个隔离了?”吕粒脑子里突然就冒出这么个念头。
如果真是这样,该多好。
可是被护士喊过来的医生,很快就打破了吕粒的幻想,他说了下林寂的病情,听得吕粒额头冒了一层冷汗。
尽管医生说了最好不要去病房和林寂近距离接触,吕粒还是提出想见面的要求,她是以这次进来拍摄纪录片的名义提出来的。
吕粒和医生说完,扭头看着病床上的齐局,“我不是单纯因为私人感情才要这么做,这也是我这次进来的工作。”
一个小时后,吕粒再次隔着病房的门,看到了林寂。
林寂被一个护士扶着从病床上坐起来,护士帮他戴好口罩后,病房里又做了一下消毒处理后,吕粒才拿着拍摄设备推开门走进病房。
“就站在那儿,别再往前了。”林寂拦住吕粒继续往前的脚步,让她站在和自己十步开外的地方。
吕粒先和护士说的话,问林寂的体温现在多少,护士回答说五分钟之前刚测量完,三十八度五,还是高烧。
林寂隔着口罩露出笑容,“这是目前最低的测量结果。”
吕粒说不出话,只是冲着他用力点点头,然后眼神就锁定在了林寂身上。
等到护士离开病房,吕粒趁着林寂看房门口的工夫,准备悄悄再往前靠近一下,结果刚一抬脚就被林寂的目光给再次拦住了。
“我是进来工作的,我和许叔一起进来的,想记录下医护人员和患者的真实情况,我需要离你再近些。”吕粒试图说服林寂让她靠近。
林寂微微蹙眉,眼神落在吕粒手上的拍摄设备上,“我猜到了,看你拿着这个进来就知道。”
吕粒吸口气,“那我过来了。”说完就想继续向前。
林寂这次没说话,他看着吕粒摇摇头,吕粒往前只走了一步,最终停下。
“外面现在怎么样,你和修复室那边有联系吗,他们还好吧。”林寂忽然问起这个。
吕粒还真的联系过,她在公布疫情的那天就给林寂师父侯伯平打了电话,问候老爷子身体,也嘱咐他们注意防护,但是并没提起林寂。
倒是侯伯平跟她问起了林寂,问她这一年来有没有徒弟林寂的消息。
吕粒和林寂说了和他师傅通话的内容,老爷子身体还可以,就是很惦记失去消息的徒弟,吕粒并没说她已经在医院见到了林寂,跟老爷子撒谎说自己也没任何消息。
林寂平静的听完,眼神有一阵微微出神,他自己慢慢移动身体坐到了椅子上,吕粒想过来帮忙被他摆手拦住。
坐好之后,吕粒隔着几步之外都能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因为椅子距离自己又近了点,她更清楚的看到他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林寂整理一下身上的病号服,看着吕粒问他现在的样子上镜可以吗,语气平淡的就像这只是在准备进行一次很普通的采访。
吕粒上下打量他一遍,“你这么坐着会累吧,要不你还是躺下吧,你现在能长时间说话吗,要是不行我就不录了,我们就……”
林寂打断她,“我可以的,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吕粒眼圈一热,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脚,都这样还不算严重,那要怎样才算。
她借口调试下设备,用了几分钟调整好自己情绪后,架起机器准备工作。只是之前做的采访准备,到了用时却想不起来了,着急的情绪全挂在了她脸上。
林寂看出来了。
他默了半会儿,忽然说:“要不,今天咱们先熟悉一下,就当预热,我先跟你聊点别的,明天再正式拍。”
吕粒下意识点点头,做完反应才意识到林寂刚刚说了什么,就问他那要聊什么,边问边把设备关了,搁在脚边。
“我们之间好多话题都聊了一半,扔下一堆坑,这习惯太差劲了。”林寂看着吕粒,语气非常轻松。
吕粒无语,他说的没错。
林寂突然一侧头,拿袖子掩嘴咳嗽起来,虽然不剧烈,可他这样还是让吕粒紧张的一下子站起身,转头就冲着病房门口,大声喊护士。
“别喊,我没事!”她身后响起林寂的声音。
吕粒回头看他,林寂的咳嗽还真的就这么很快止住了,脸上因为刚才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吕粒根本没办法相信他说的没事。
“真没事,你坐下。”林寂指了下吕粒坐的椅子,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吕粒咬咬牙坐下,“你别逞强好吗,不舒服就马上告诉我。”也不知怎么,说着这句眼圈就红了,吕粒连忙垂下头,问林寂可以开始说了。
“好,就先说那件事吧,”林寂调整下自己的呼吸,“你问过我白警官究竟是怎么殉职的。”
听到这儿,吕粒目光抬起。
“严格来说,她的死亡不能说是殉职,我欺骗了很多人,给她留在世上的最后印象做了美化。”
吕粒感觉自己呼吸一滞,很想扯下戴着的口罩,好好透口气。
“她是借我的手自杀的,知道这个真相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你爸爸,我母亲。”
吕粒觉得一阵头晕。
她想起父亲还在世时跟她说过的那些话,那位白警官是被林寂开枪误伤殉职的,这是那个案子对外公开的说法,可是吕国伟后来告诉过她,真相没这么简单,但是他也没说明到底怎么回事。
她本以为自己不可能听到林寂亲口说起这事。她曾经迫切想要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可现在却怂了,不敢听了。
原本就沉郁的心情,更加一落千丈。
吕粒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会听到什么更可怕的所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