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搁以前,小豪只要看见害虫,就会跟其他人类一样,要么一只拖鞋拍过去,要么赶紧撒腿就跑。
然而换做现在,由于能够听得见、听得懂蟑螂在说什么,原本冒出了调高热水的温度,然后举起莲蓬头就往那角落处的破洞里猛灌烫水的念头,却因小豪那足以与蟑螂们进行互动而产生的共情,而令其放弃了消灭它们的行动。
小豪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洗好了澡,擦干身子,裹着浴巾,欲要大步离开浴室来着,却又杵在门口,纠结了好一会儿,思索着该不该利用意念和那群蟑螂打声招呼,但又怕吓到它们,于是只好作罢,走到镜子跟前,面对着镜像的自己,拭起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换上睡衣后便一手敞开室门,一手提着装有校服的桶,径直走了出去。
随后来到阳台,打开洗衣机,将换下来的衣物倒进去,并倒了一勺洗衣液,关上,按下开关,洗衣机开始轰隆隆地运作。由于年代过于久远,其运作的声音堪称天崩地裂,致使小豪每次洗衣服的时候都怕惊扰到邻居。
正当小豪打算转身离开阳台而重回浴室之际,只见阳台另一侧的杂物堆里冒出一连串的动静,小豪戚戚然地定睛一看,只见一只托着细长尾巴的家鼠“嗖——”的一下蹿到了阳台边沿地带的铁皮瓦上,然后就没了动静。
小豪情不自禁地翻了一下白眼,以示厌恶。然后不知怎么的,灵光乍现,其脑海里冒出这样一个想法:咦,浴室和阳台的物品之所以不能与自己产生互动,会不会是跟四害的存在有关联啊?
然而现在尚不是验证的时候,只能等有空了,譬如等到后天的休息日再做打算。况且现在天都黑了,小豪回到家已是八点半,现在来验证,体力等各方面恐怕吃不消。
于是乎,小豪暂且搁置了这个想法,把桶放回浴室后便快速回到寝室,收紧窗门,然后坐在办公桌前,打开台灯,拿起纸笔写了起来。
写的内容大致为此前小豪说过要上访的署名信,洋洋洒洒几百字,不赘述任何无关语句,通篇干净利落、冷静客观。
写完后,小豪把信纸对折,轻轻塞进此前其与杂志专栏签约时买回来的一沓信封,即多出来的信封的其中一个,把书包从客厅里拿进房间,将信放在书包的最里边。
待一切办妥,小豪活动了一下脖颈,将台灯熄灭,然后独自处在相对阴暗的房间里,视线望向窗外,对面的居民楼亮起寥寥几盏灯火。
就这么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夜景,约莫十分钟后,小豪起身,离开房间,步入阳台。由于洗衣机的甩干功能早在两年前就已丧失,故而每次晾衣服都得大力将衣物的水拧干,方才用衣架子将其撑起,晾在铁皮瓦底下的铁棍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倒也习惯了这样的晾衣方式。
待晾完衣服,回到房间,小豪这才上床。
他一如往常般打开手机,先是瞥了眼时间,这么快就十点了。然后戴上耳机,点开音乐播放器,开始享受睡前的美好时光。
听着听着,其中一只耳机突然就没声了。小豪不禁忧虑了一会儿,试了试耳机与线端的接触,怎知越弄它就越糟,本来还能一卡一卡地播放着,到最后俨然不行了,任凭小豪怎么去弄,亦无济于事。
小豪对此心灰意冷,索性不听了,将耳机扔到了床的另一头,开始回想在今天这一整天的时间里所遇到的各式各样的事物以及与之产生的互动。
就在小豪沉浸在回想并试图总结的心理活动时,有一阵温柔似水的声音响彻在房间,“今晚睡得比以往要早呢。”
小豪回到现实,怔了会儿,方才意识到这阵声音的主人,遂仰着头,对天花板笑了笑,同样以温和道:“我以为你不会理我了。”
天花板见小豪回复了自己,哽咽了一下,方才极力忍住,继续道:“我没有不理你,只是很难让自己去适应,一下子变得能和你相处,我怕这种美好是短暂的,所以就强迫自己不去找你聊天。”
顿了顿,天花板再道:“后来我渐渐想通了,我抵抗不了这种诱惑,即使美好是短暂的,对我而言也是弥足珍贵的。所以,原谅我之前的顾虑,小豪,我并不是有意躲着你的。”
小豪轻轻地呼出一声鼻息,“你是因为我那晚说过,有点忌惮你的存在而无法入眠,你才会选择不理我的吧?”
听小豪这么直率地道出它心里的顾虑,天花板也不好否认,只能沉闷地憋出一个字:“嗯。”
小豪沉吟片刻,道:“其实我这几个礼拜都当你存在而很好地入睡了,纵然一开始会有所顾虑,毕竟人性如此,防范意识使然,在所难免的事儿。但到后来,久而久之的,也就习惯成自然了,反而因为有你的存在而睡得很香。”
说着,小豪咳嗽了一声,咽了口唾沫,再道:“所以啊,往后你可以不用再躲着我了。我正好需要一个睡前聊天的友人,我希望你能担当这一角色,并且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胜任。”
听罢,天花板明显开心了起来,“其实我昨晚就想找你聊天了,但见你补作业补到很晚,就没有再打扰你。怎么样,那些作业都交上去了吗?老师没有因此而责怪你吧?”
小豪支吾了一下,“交是交上去了,但我今天下午放学就看到那些作业被扔在一楼的仓库里,看样子是要拿去当回收品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