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摊位的何嫂过来,说:“你家志雄被人打了,摊子也被两个小伙子砸了。”
叶秀枝急了:“为什么呢?”
何嫂的老公做着生意,她说起事情经过,间或她老公也补充两句。
原来,大约一个半小时前,一个穿喇叭裤蓄飞机头的年轻人来买炖汤的水萝卜,称了三根,两根大的一根小的,张志雄收了钱那人走了。过了一会儿,“喇叭裤”又回来了,说买的萝卜差称,你价钱不少一分,就三根萝卜你他妈的敢玩老子两斤称?张志雄像往常一样,打着马虎眼,说可能看错了算错了,拿出五毛钱退给那个年轻人。
“喇叭裤”收了钱,却辟面反手一巴掌扇向张志雄,张志雄与他隔着摊位,身体向后仰一下躲闪开了,“喇叭裤”的手从张志雄脸面上刮过,没打上,就又打了一下,也没打着,就恼羞成了怒,指着张志雄骂骂咧咧:“个婊子养的,你还敢躲?害老子挨老子的老娘骂,跑了两遍!”
张志雄自知理亏,可怜巴巴的辩解:“我看,看,看错了称,钱还,还给了你,你不能,能,打人呀!”
“喇叭裤”听糊涂了,“妈的个结巴,到底是能打还是不能打?!话都说,说不清,清楚。”他学起了张志雄说话。
旁边摊的何嫂等人就来劝,说算了算了。
这时又有一个长头发的骨瘦如猴的小伙子过来,大约是“喇叭裤”的街坊哥们什么的,看到这边扯皮,来问“喇叭裤”什么事,“喇叭裤”说:
“我妈叫我买煨汤的萝卜,他妈的一个乡下人敢玩老子的称,还不服气!”
“瘦猴”大概看张志雄一副农民打扮好欺负,一蹦就跳上摊位,再一下跳进摊位里面,扬手要打志雄,张志雄算聪明,跑闪开了,那人又踹出一脚,志雄躲闪不及挨了一脚,好在不重,就跑开,站在那边的角落里。
“喇叭裤”和“瘦猴”大概看他一幅可怜样,也就不再追打张志雄,却将摊板上的菜掀了,将一台称踩瘪了,另一台也摔到地上,说:
“教训教训你们农村人,敢玩老子的称,搞邪了!”然后扬长而去。
叶秀枝问:“那两个面熟么?像是经常来的吗?”
何嫂说:“看起来有些熟,像是就住在这附近的。”
叶秀枝轻轻摸摸张志雄的脸,看到并没受伤,心知他一个成年人当其他人的面挨了打,是伤了面子,感觉耻辱,也心里来气,就骂道:“两个畜牲,太欺负人了!欺负老实人有什么本事!别叫我碰着!”
又骂:“报纸电视说北京的大学生和职工游行就是有他们这种流氓、暴徒混进去了,搞打砸。我看他们就是这样的流氓、暴徒!”
何嫂一边细声劝道,“秀枝啊,嫂子劝你一句,忍一日之气免百日之忧,我们守摊子走不了,跟流氓地痞斗气划不来,他们什么都敢来,我们有家有口,混口饭吃,吃亏算了,张志雄也没怎么样,算了。”
只好算了,还能怎么样呢?
两台称都坏了,不能用。叶秀枝收拾残破的菜,有些太破烂干脆丢掉,有的低于成本降价卖,借了一台称边卖边收摊。
次日早上,张志雄比平常晚一些爬起床,还是去进了货,去早了家里没有称,没有用。叶秀枝等天亮了去卖衡器的店门口候着,等门开了立即进去买了两台新称,赶忙拿回菜场。吃一堑长一智,新买的两台称一台是足称,另一台是九两,不再用八两称了。这是昨天张志雄一再要求的。
张志雄已将菜摊收拾好了,已向邻摊借了一台称,在做生意了。叶秀枝远远看到他,眼角一热,涌出泪来。
大约这事对张志雄刺激很大,他自己守摊从来都是用足称,但也强调“不玩称,莫,莫还价哈”。几年后他改做水果生意,也坚持不玩称的做法。
在进入1990年前,罗大佑的《恋曲1990》就已开始在大街小巷传唱。歌者嗓音嘶哑、低沉,似五音不全一样,唱的却动听,旋律优美,歌词合辙押韵,与那年代流行诗人席幕容的诗词有些相像,曲调一唱三叹的感觉: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