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位小姐,”佣人回道。“她说晚上才和先生您见过,先生知道她是哪一个。”
沈新南一听,立即意识到是那个日本女人,山口美叶子。他的眉头微微拧了拧。这时的韵柳注意到他的神情里多出了几分凝重,低吟的眼睛里有很深地思索。
“时间很晚了,韵柳。你先休息吧。”他照例对自己地事对她只字不提,只是转而去把她横抱了起来。捧着她把她放在了床上,“我去接个电话。”
韵柳看着他走出了房间,带上了房门。房间门一关上,他的身影随之消失在了门后,这房间也立即变得又冷又凄凉。窗外地风声雨声又重新清晰的在耳边了。
电话是美叶子打来的,这一夜她再难入眠,沈新南是个太过特别的中国男人,他不经意间留给她的印象已经再难能够从她的心上抹去。沈新南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日本女人对自己的那份心意,他只是出于为了利用和日本商会合作关系的目的,才在表面上应付着山口美叶子。很快他就如愿和美叶子所代表的裕全商社建立了合作关系。一面他也开始酝酿着要借着日本商会的名号,把那批药品送出上海。不过,山口美叶子身边的菊池英石却在这时成为了他最大的威胁。沈新南只是偶尔在美叶子的住处和这个日本男人碰过几面,这个日本人却从不屑于和沈新南说一句话。从他冷冷的眼神里,沈新南完全感觉得出他对自己的那份敌意。谨慎起见,沈新南暗中调查过他,发现这个菊池并不是一个本本分分的日本商人,他和上海的日本浪人势力来往过密,背景很不单纯。而且,近来,沈新南常常发现有日本浪人在跟踪他的行踪,不用说,这都是那个菊池英石在背后指使。这让沈新南感到了事情的紧迫性,毕竟被菊池这样调查下去,难保自己不会暴露一点马脚出来。眼前这种情势下,时间拖得越久,自己的处境只有越危险,他决定尽快把手里的那批货脱手。
“先生,后面又跟上了,”开车的华清朝后视镜里瞥了一眼,道,“这次好像是菊池自己。”
后排座上的沈新南略转脸去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后面一辆黑车轿车已经跟了他们两条街了。他沉沉的不做声。
“华清,看到前面那条街口没有?”他忽然一派沉定的声音对华清道。
“嗯。先生,你说。”华清很快反应道。
“一会儿你加快油门,直开过去。绕过街口的时候,我趁机下车。记住,你千万不要停车,继续往前开。尽量拖着他,拖得越久对我越有利。我去码头,把那批货送走。”沈新南说完,紧随就问,“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华清道,“先生这是要金蝉脱壳。”说着,他一拉操纵杆。将油门用力踩了下去,车子登时朝前面的十字街口疾冲了过去。刚绕过街口。他又把车急煞了一下,沈新南趁机很快一推车门,钻了出去,当身后那辆车紧随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闪身躲进了路边的布店里去。
看见菊池英石地车随着华清后面开走了。他拦路叫了一辆车,直奔码头。
夜已深了。这场雨是入夜之后突然下起来的,这已经是秋雨了。夏日已经在一场冷雨中突兀的收了尾。一场秋雨一场寒,已经很有些凉意了。
听见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韵柳放下了手中的书走到了窗前去。雨水如注冲洗着紧闭的玻璃窗子,外面一片夜雨潇潇,哗啦啦冲洗着这个茫茫尘世。
窗台上摆着的一盆小黄花,已经开足了。像是感受到了些玻璃窗外的风声雨气,娇嫩地花朵在微微颤动着。
一片蒙蒙雨雾里,只有零星几盏灯还在亮着,一团一团的光亮在雨里迷蒙地闪烁着,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夜已经很深了。最近这段日子以来。新南每天几乎都是早出晚归,今晚到现在也还没回来。
心里正幽幽一声轻叹,韵柳忽然注意到沈公馆的盘花铁门徐徐的开了,一辆汽车很快驶了进来,两边的车灯在雨雾里探出两根赤亮的光柱。一个佣人立即撑着伞迎了上去。韵柳立即前俯到了窗台上,紧凑到玻璃窗子前去。透过蒙蒙雨雾。看见沈新南从停下的车里很快钻了出来,在佣人撑起地伞下。疾步往这栋白房子走来了。
是他回来了。韵柳离开了窗子,刚直起前倾的身子来,一低脸间,却看见窗台上的那朵小黄花正在自己胸前跳跃着,一定是刚才没留神压到它了。她抱歉的看着这盆小花,一面闻见阵阵花香清幽。
“韵柳,”身后的房门猛然被轰!的一声打开了,伴着一个厚重的脚步声落在了门前,同时听见新南有些急促地声音,道:
“快去收拾些有用的东西,马上跟我离开这里。我们需要换一个地方。”
韵柳怔怔的转过身去,当看见新南身上的衣服水淋淋的,都湿透了,她地心也跟着猛然揪紧了。
“好的。”似乎下意识里已经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她什么也没去问他,只是朝他定定点了点头,随即就按照他说的,很快抽身去从床下抽出了一只箱子来,随手收拾了几件自己的换洗衣服。想起新南浑身都湿透了,她又紧步走进他的房间去,从衣柜里尽量多拿了几套他的干净衣服放在了箱子里。直到上了车,在飘飘洒洒地秋雨里,坐着汽车很快离开了那栋白房子,她才发觉自己地心在怦怦怦乱跳得厉害。
她转脸看向身旁的新南,他神色凝重,警戒地朝车窗外望着。似乎是注意到她担忧的目光,他慢慢转过了脸来,竭力镇定下自己的神色去看着她。韵柳依然什么也没去问他。
“这样会着凉的,”她只是一手去摸了摸他冷湿的衣服,满心酸涩的说,“我帮你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赶紧换了吧。”
“我没事,”他却低声说,“到了新住处再换吧。”说着,他却忽然一把去抓住了她有些凉的手,紧紧的握着,一面那般深彻的目光看着她。这一刻,在这暗淡的汽车里,他们却把彼此看得透亮的,目光里都有一种深深的不舍。
韵柳的心里猛然一抹浓浓的酸楚,她向前一倾,倒在了他的胸膛上,贴着他湿漉漉的衣服,又冷又湿,然而她却觉得安全,踏实。
“这样不冷吗?”他有些嘶哑的声音低低的问她。
“不冷。”她竭力压制着心里的酸楚,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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