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柳知道这是自己的肠病又犯了,肚子里一阵阵剧烈的绞痛起来。自从来到上海之后,在方家生活地一段日子下来,身子已经调养得很好了。也很久没有犯过这个病了。不过,想来大概是前段日子,一个人在外面。身体又带着伤,吃食跟不上,三餐也不像之前规律,又遇上这几天天气骤然冷了许多,身体这才吃不消了。
“不要紧,”韵柳吃力的又转回了房间,“你搀我一下,我到床上去躺一会儿。”
佣人扶着韵柳回床上躺下了。这个肠病每次犯的时候。总是来势汹汹,肚子里立即就像是几把刀在乱搅着,疼得腰都直不起来,想要下楼去陪客,已经不可能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希源还没能看见那位沈先生出现。他叫住了过来添茶的佣人,问她:
“你们沈先生什么时候能回来?”
“吴妈。吴妈,”还没等那佣人说话,忽然又有一个佣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急急忙忙把那老妈子给拉走了。
“林小姐好像是病了,”那佣人一面拉着吴妈往楼上去,一面告诉她,“你快上去看看吧。”因为家里有客人在,所以说话声音压得有些低。
希源看着急匆匆走开地两个佣人,没听见她们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这家里是出了什么急事。他只是心想着,既来之,则安之。于是又转身去重新坐下,竭力耐上性子,预备再等上一等。
吴妈一进房间,立即看见韵柳蜷缩在被子里,脸色难看的厉害,连嘴唇都白得跟蒙着一层白纸似的。
“哎呀,林小姐,这是怎么啦?”吴妈才走到床前,又急忙一转身,一面道,“我这就去让人安排车,送小姐你去医院。”
“吴妈,不用麻烦了。”韵柳睁开眼睛,吃力的叫住了吴妈,“你们不知道,这是自小跟着我的老毛病了。我已经让人冲一杯盐开水送过来了,喝过之后就会没事了。”
这时,一个佣人端着冲好地一杯盐开水,进房间来了。吴妈接过来,扶着杯子,帮韵柳把水喝了下去。
“觉得好些了吗?有病可是不能抵的呀。还是去医院吧。”吴妈又劝道。
“很快就会没事了,让你们担心了。”韵柳喘吁吁的说道。
“林小姐,你总是跟我们客气。”吴妈说。扶她重新躺下去,吴妈在床边坐下,语重心长地又说,“小姐你虽然住到公馆里来的时间还不算长,不过,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有心事的人。
听我这老妈子一句劝吧,心要放开一些,这心思好了,身子也才能确保少病少灾的。”
“我在这公馆里时间也不短了,许多事情我是看的很明白的,”吴妈叹了一声,接着又说,“从没见过沈先生他对哪一位小姐像对林小姐你这样的。其实不用我老妈子多这一句嘴,小姐你心里大概也明白,沈先生他心里有你。
他也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了,到现在身边连一个女人都没有,不是他找不到,以他地条件,上海滩上是无数的大户太太们紧扯白脸的把女儿硬要送上门来,可沈先生他是重情重缘的人。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了小姐你,那他真的是把你放在心坎上疼着。
话说回来,你就是不为自己,也要为他想想是不是。把心放开一些吧,好好保重自己个地身子。”
韵柳听着这一席话,心头忽然一阵阵的酸楚着。
“我知道了,吴妈。”她在枕头上轻轻点了点头,一面一滴眼泪却也顺着眼角滚到了枕头上。
桌子上地自鸣钟当当当响了十一下,都十一点钟了,快到中午了,希源已经在这里等了三个多小时。希源不明白这个沈先生请了自己过来,却又不来见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不决定继续等下去了,这次来上海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除了要去找韵柳,还要去找方蓉欣的父亲。他向一个佣人要来纸笔,写下了一个地址,是与他们肖家一直都有生意往来的一家上海商铺,也是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沈先生回来后,请把这个交给他,”希源把写好的便签交给佣人,“如果他还想要见我,就去这个地方找我。”
希源留下地址后,就走了,离开了沈公馆。而他不知道,韵柳一直就在楼上。韵柳也不知道楼下来的客人就是肖希源。
虽近在咫尺,却已是天涯。
“先生也不知道去哪了?楼下那个客人等不下去,刚刚已经走了。”
韵柳肚子里的疼痛已经舒缓了许多,刚才折腾下来,现在有些精疲力竭了,她刚迷迷蒙蒙有些睡着,忽然听见门口,照顾自己的小大姐在和另外一个佣人小声的说着话。
她不由得在心里想着,新南为什么请了客人来家里,自己却又不回来见?不知道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急事呢。她躺在那里,心里却在担心着新南。
沈新南回来时,天已经黑了。肖希源是他设法救出来的,自从希源被释放出来,新南一直就让人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当知道他要来上海,新南就明白自己最害怕面对的那一刻就要来了,迟早他都会找到韵柳。与其一天天煎熬的等着那一刻的来临,让疼痛无限伸展下去,倒不如不再逃避,让该来的一切早点来。
当得知希源坐的火车今早就会到上海,他就安排了人去火车站把希源接到了沈公馆,目的就是为了安排希源和韵柳见面。而他自己这一天躲到了一个没有人能找到他的地方。他还是很难有勇气去面对韵柳做出选择的那一幕。
他在教堂里坐了一整天。他并不是想祈求上天把韵柳留给他,他只愿上天能做出最好的安排。如果她是属于他的,那就把她留下;如果他注定了今生不能拥有她,那就让她坦然的去作出她自己的选择,能让她获得幸福的选择。
回到公馆时,他不和任何人说话,佣人看见他沉着脸,也没人敢主动和他说话。他径直上楼,往韵柳的房间走去。
走到她的房门外,他站在那里,竭力压制着自己纷乱的思绪,什么也不敢去想,只是略显迟缓的抬起了手,握住门钮,缓缓推开了她的房门。
眼前的房间里一切都还熟悉如旧,只是没有人在了。她不在了。……果然她还是走了。
新南呆呆的站在房门口,连仅存的最后一线希望也最终消散了。他的心一时间直直的只是往下沉。他以为事实正如他所害怕看见的一样,韵柳真的已经走了。
孤独立即就像是周身冰冷的空气,浓浓包裹着他,一直侵入他的心里。
他的心也完全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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