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颜忽然细细地叹息了一声。
“不过,”才开口,略一停顿,转而,她却又是轻轻的笑了一笑,只是那有些惨淡地笑声里却满是苍凉、无奈的意味。接着她低声说:“不过,一直以来我所承受的这种痛苦你大概没有尝过。”
“爱过一个男人吗?”紧随着,她忽然这样问韵柳。
韵柳低垂下眼睛,没有作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帛颜收回看向她的目光,望着桥下灰黄色的水面,“那你一定不要去伤害他。……最痛苦的事,就是伤害了自己所爱的人。”她低沉的声音里已经满是难以言尽的凄怆。
韵柳的心里也不自禁的一片怆然,她想起了自己和希源之间的爱恨纠缠……
“那你为什么会去伤害自己心爱的人呢?”她低声问。
帛颜没有作声,她只是牵动嘴角,淡淡的笑了一笑,有些凄然的笑。然而,韵柳却看见她呆呆望着水面的眼睛里有一滴眼泪直直的就滚了出来。……这时的韵柳不禁黯然想道,虽然不能想象她的苦衷究竟是什么,不过那一定是包含着辛酸血泪的。
眼泪流得多了,帛颜也不再管它,就任由风去吹干,她只是把身上的披肩往身上拢了一拢,似乎是冷了。接着,她微微的探着身,朝水面上望去。
这样望下去,桥梁阴影笼罩下的水面看不见一点的水纹,水面平板得就像是路面。
“你看那水面,灰灰黄黄的,像不像是水门汀路面,”帛颜忽然含着一丝笑,说道,一面她就呆呆的望着那江面,过了一会儿,嘴边忽然低声说道:“要是跳下去,也不知道是淹死还是会摔死。”
酒被风禁,帛颜的醉意渐浓了。遇上韵柳,不自觉间又说了太多不堪触碰的心事,脆弱的心又多了一重凄楚。她忽然觉得有些累,没有丝毫的力气再说话,就转过了身来,把疲累的身子*在了桥栏上,闭上着眼睛,任凉风吹着自己,……眼泪却控制不住的只管流出来。
“你喝醉了,”这时的韵柳不由得又朝帛颜走近一些,替她把身上被风吹的飞扬起来的披肩拢好,一面道,“我送你回去吧。”
这时,正有一辆黄包车空着跑过来了,是刚才韵柳坐的那辆,没兜到生意,又回到这里来了。韵柳招手把那车叫到了跟前,把帛颜扶上了车。
韵柳把帛颜送回了家中。于太太把帛颜在床上安置好,替很快就熟睡过去的她掖好被子。直起身子,于太太却看见送帛颜回来的那位小姐正站在一幅房间墙上挂着的油画前,一动不动的在看着那画。
“这位小姐,今晚真是麻烦你了。”于太太随即走了过去,在韵柳身后向她道谢,道。
然而,韵柳却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于太太正在跟她说话,她只是入神的看着墙上的那幅画。
看着画里那穿着青灰色家常袍子的男人,看着他正要去将一只竹箫轻轻搁置在茶几上的那只手,看着他被定格住的这一霎那间的动作,还有那若隐若现能感染到的他身上的那种神韵……
不知为何,这一切对于韵柳来说都有着一种触动灵魂深处的熟悉感,——
韵柳的心忽然颤动不已。
为什么这画里所画的男人会那么的像是他?……
注解:水门汀:上海话里是水泥的意思。在当时大概还没有水泥这一说法,使用的都是水门汀——英文(水泥)的泊来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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