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砚犹是不平:“可她根本不黑,脸上也没有疤,都是伪造的,将咱们,”他一顿,“将君上骗得团团转,这还不叫欺君?”
顾星朗看他一眼,心想我什么时候被骗得团团转了,要不是她扯上了晚苓,谁会去查这种无关紧要的真相?
容貌而已。
他生于长于大祁皇室,见过万千美人,如今这大陆上最美的也基本在祁宫。他自己亦生得好看,据说是非常好看,自出生以来他便一直在听这种话。所以容貌,是他最懒得在意的事情之一。
想起晚苓,一颗心沉下来,有些酸涩,有些欣慰。他摆手,决定终结此题:
“她若用什么江湖奇术改了容貌,便确乎是欺君。只是肤色问题,疤痕也算平常物,她若说是个人喜好,就喜欢黑肤色、有疤痕,故意拾掇成这样,你还能阻止她自成风格?这算什么欺君?”这般说着,复向云玺:
“你既同珮夫人相处得好,便继续伺候着,日后有事朕会召你,无事便不用过来回话了。当然,若有不寻常,还是要即时来报。”
这道旨意甚合云玺心意,她欣然叩拜领命,旋即想起一事:
“自景弘元年,每年天长节奴婢都在,今年无法在君上身边侍奉了,便提前祝君上圣体康泰,寿与天齐。”
顾星朗淡笑,“平身吧。你向来细心得力,当初考虑送谁去折雪殿,你是不二人选。如今看来,很好。”
“你就做好本分,”涤砚补充,“永远别忘了自己是御前亲信。另外,”他看一眼顾星朗,
“天长节的规矩,各殿主子都要在夜宴上献礼,珮夫人离群索居,看样子心思也在别处,莫忘了提醒她备礼。”
天长节是国君的生辰日。青川四国都是这个叫法。
顾星朗的生辰在七月十五,因此虽尚在六月,从朝中各部到内廷却已经忙得风生水起,热闹非凡。
过去几年后宫空置,每年此时并无动静。今年四夫人之位座无虚席,气象自然大不同。
而热闹的中心,当属煮雨殿和采露殿。
瑾夫人擅乐器,珍夫人善舞。自六月始,每天都能听见丝竹管乐之声分别从挽澜殿东北侧和西北侧传来,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天下间的乐器,据说没有上官妧不会的。闻言她最擅弹琴,奏琵琶亦是国手水准,此外笛、萧、笙、瑟,不一而足,皆能信手拈来。大半个月了,煮雨殿内每日传出的乐器声都不一样,众人纷猜测,瑾夫人是在排练筛选,不知到了天长节夜宴当晚,会拿出哪项绝活。
采露殿内却从始至终,每日每夜,都奏着同一支曲目。白国民风淳朴,举国上下从女子到男子皆能歌善舞。而五公主段惜润是此代年轻姑娘中的翘楚,据说一舞倾城。当然便是如今采露殿的主人珍夫人。
而披霜殿一如既往安静。这让阮雪音有些不安。
如顾星朗所料,折雪殿走水之后,阮雪音出门的次数更少。哪怕去月华台,也是夜深人静才出发,且挑了一条比早先六月雪长廊更偏僻的小径。
站在月华台上眺以御花园为中心的各殿,煮雨殿有时到极晚还有声响,采露殿相对安静些,但也会隐约传出人声,想是段惜润晚间仍在排舞。
只披霜殿还如三个月前一样,大门紧闭,静得叫人惆怅。
阮雪音不关心旁人的事,尤其她尚不了解也无经验的所谓情事。但他们俩的事不同,她为此花费了心血,甚至暴露了辛苦涂了三个月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