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她入宫第一夜找到的那个高台。
除了册封礼时的远远照面,顾星朗自始至终未踏入过折雪殿半步,所以这件事,算是一个月来双方间唯一的过从。月华台乃北御花园的一处所在,甚高,面积比寻常亭台要小得多,于太祖年间修葺,如今已经没什么人上去。
自然便准了。
此时涤砚和沈疾分立于殿内两侧。沈疾一如既往寡言,涤砚沉吟片刻,轻声道:“阴谋论地分析,散步和观星都可理解为在做某种准备,这制衣,”他看一眼顾星朗神色,
“按理说新夫人入宫,制新衣也属平常,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对。”
顾星朗一言未发。
云玺忍不住道:
“奴婢奇怪的是,夫人肤色黑,色彩明艳的衣裳只会衬得她更黑。这些裙衫原本是极美的,让夫人一件件穿起来,奴婢却是,越看越有些难受。”言及此,她意识到妄议主子不妥,“云玺失言。”
“素闻珮夫人四岁入惢姬门下,便一直随老师生活在蓬溪山,又因崟君不喜,逢年过节才回崟宫一次,例行公事。难道是身为公主却未曾享过富贵,此番想找补回来?”
涤砚自幼随侍顾星朗身侧,算是书僮,如今身为内务总领,君上的一应日常也都由他安排打理。虽不是文官,也非谋士,多年下来,到底耳濡目染,此刻这番言论,却让顾星朗蹙起了眉:
“惢姬是什么人,她的学生,会是入宫穿金戴银的庸俗之辈?”
涤砚自知荒唐,赶紧噤声,沈疾却幸灾乐祸咧开嘴,无声笑起来。涤砚白他一眼,对方却笑得更开心,露出一口大白牙,黝黑肤色映衬下,那口牙真是白得发光。
顾星朗不理会此二人暗中来回,只向云玺道:“珮夫人入宫时不是带了好几箱行装?你得空,也该帮主子收拾整理。”
云玺一愣,即刻会意,叩拜退下。退至一半,忽听沈疾开口问:
“你这样隔三差五过来回话,珮夫人却没问起过?”
“夫人观星,每日时间不定,有时半夜才就寝,便会在第二天晨间或午后补眠,奴婢都是趁这些时候过来,夫人并不知情。”
“若她突然醒来,又当如何?”是顾星朗。
“回君上,夫人爱清静,不喜旁人在寝殿内伺候。即使我在,也都是呆在寝殿外,白天夫人醒来,若需要些什么,会吩咐殿外宫人准备,不一定时刻得有我。不过到目前为止,但凡夫人起身,我都是在的,以后会更加注意,君上放心。”
顾星朗满意,略点头示意她退下。
殿内只剩下君臣三人。
“你这武夫,如今倒有些脑子了。”
“跟随君上整整八年,不敢不进益。”
沈疾是大内侍卫统领,身形高大,剑眉星目,与涤砚一样都是自顾星朗做皇子时就陪伴的旧人。只是沈疾自当今君上登基前两年才开始当差,涤砚与顾星朗同岁,却是自六岁起就侍奉在侧。
八年这句强调,自然是讥刺对方跟随君上十四年,尚不及他长进。
涤砚气短,正欲回击,顾星朗却是不想看他二人又开始嘴贫,端起碗盏饮一勺参汤,随口问:
“下月的祝祷,准备得如何了?”
两人顿时正色,不约而同露三分紧张。
“回禀君上,都已安排妥当。今年,是否仍由瑜夫人伴驾?”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