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的上司是一名中年男性,他对我很好。开始我以为只是一位前辈对后辈的关照。可是后来就慢慢开始变味了......
别有用意的语言,有意无意的身体接触,甚至...有一次在他办公室,他是直接扑上来......”
这是一个让人已习于见闻的故事前奏。
这样的事发生得太多了,并不稀奇,也很俗套,甚至是引不来人的怜悯之心的。
可是就算如此,苏颂还是下意识地呼吸着,以让自己好受些。她同时也更用力地握紧王钊的手,她需要回应,也需要继续说下去的力量。
她以为,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应该可以很平静说出来的,可是终究还是没办法。
虽然那时最后并没有发生悲剧,可是这件事在她心里笼下了一整片黑暗。不管照进多少阳光也摆脱不了的黑暗。
她也不是不知道,这样类似的事情一直都在发生着。
只是区别在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是真真实实的切身痛楚,而不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所谓怜悯。
那种痛,甚至是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恶魇。
最直接的表现,她会下意识地畏惧与人的身体接触,不管男女。只是今天这个畏惧在王钊那里也得到了新的例外。
苏颂缓了一会继续说,“后来就没有去上班了。那段日子过得很恍惚,恍惚到最后都没有去念研究生了。
说实在的,现在往回看,这是一件只要看得开,不过也是很小的一件事情罢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我当时就是跨不过去,于是这样一件所谓的小事就这样产生了难以想象的蝴蝶效应,把我的生活翻了个底朝天。”
苏颂沉默了好一会,而后又开始轻微抽泣,她说,“我真的没想过会这样的...我也不想要这样的...可是就是这样了......”
苏颂说这些的时候,王钊都懂,他能理解,他也能感同身受。
他的生命里也同样有这样一件所谓的小事,然后却把他几乎十分肯定的关于未来的所有,都毁灭了。
王钊伸出空着的左手覆盖在他们相扣的手上,轻轻拍打着说,“没事了,以后有我在。”
生活里,总是难免有这样的无奈之事,可是没办法,就是发生了。
而且,你不得不接受。
他们落坐的方向,正对着皎洁的月,月光也正好对着他们洒落。
“确诊的那天,这种断断续续折磨我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个清晰且完整的面貌和名字了。
那是一种浑身上下都是雾霾的病,劝说自己看开就像戴上口罩一般。可是我们也清楚地呀,口罩起的作用是不足为道的。
所以渴望过死,太想解脱了。
怎么说呢!那太像是一种呼吸困难的病症,而且是整个身体都会痛的呼吸困难。
好难受好难受......”
这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话,关于苏颂的过往,关于她的不为人知。
她不曾这样完整地理清那段过往,更不曾对任何人提及过。
现在,她终于全部都说出来了。
关于那件羞耻的事,关于那个奇怪的病,还有,关于她真实的难受和脆弱。
她通通都说出来了。
她不像是当事人,她只是述说者,说得那样轻,轻飘得就像这初秋的晚风,若有若无的。
可是随后她又擂了一声鼓。
她说,“我,割过脉。”
苏颂把王钊的左手拿开,再掰开那相扣的手,她把自己的左手手心向上。
幽暗的月光下,是一道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