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珠退出木屋,侍从默默地跟着他,木纹面具之后的声音轻轻地问:“该往哪边走?干这活儿的就咱俩。这里真有兔子?”
骊珠抹了抹嘴角,那里正胀痛得发麻,他点点头,带着侍从走向松果的长棚。
里面几个士兵或坐或卧,见他们进来,纷纷聒噪。
一个士兵大声咋呼:“栗子耳朵,晚上吃什么?那道黄草羹再也别往上端了,弟兄们都咬牙切齿地说回去就要了你的驴命!”
他们没把骊珠当回事,只有那个跟进来的侍从还在等他拿主意。
那人摘掉面具,圆圆的两只耳朵护卫着一张和气的圆脸,好奇地看着他。
骊珠指指那个喊话的士兵躺的地方,“那块板子底下还有咸鹿肉,如果松果没带走,应该也有兔子肉。”
士兵跳起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那些木板子挪开,松果的仓库里不仅有卤肉,还有酒和几袋子松子,底下的地窖里还有一捆一捆的木屑上长满了蘑菇。
士兵们欢呼雀跃,骊珠霎时变成了这帮青年最待见的人。
栗子耳朵去摘蘑菇的空档儿,他已经把兔肉下到锅里。
滚得到处都是的土豆回到箩筐,他那双刀子专家的手娴熟地削着土豆皮,心里想着艾瑞克、蘸火、铁木和西蒙斯,想着雪峰下,想着他的计划。
***
骊珠把垃圾倒进地沟,蹲在沿上看了一会儿底下乱糟糟的各种骨头和毛皮,一只瘦小的白毛狐狸在那里旁若无人地搜寻着它中意的食物。
它还不如狼和熊谨慎,或者它更加自负。罗霍博士说,狐狸能听见光的声音。
他把木桶背起来,往林子里面走去。
他烹制了一锅又一锅的好汤,几天下来已经没人监视这个尽职而寡言的厨子。这支队伍比伐木场的人还要忽视他的存在,他们在等待。
玛摩特自己成天泡在酒里,他的士兵比他好不了多少,他们来到这个地方就像例行公事,最关心的是伐木场人留下的粮食还够他们吃多久。
他挑了一棵树,把木桶倒过来踩上去试了试高度,用力一蹬,蹿了上去。抱着树干,使出了从没理解过的那个“吃奶的劲儿”,越爬越高。
他从这棵树还能禁得住他的最高的树杈踩牢了,朝玉门地堡的方向望去。五座城头上兵刃闪烁。
他一直想为铁木他们做点儿什么。
被困在里面,没有树,没有兔子,喇叭大厅没法生火,不知道他们怎么度过一个又一个冰冷的夜。那里是山峰的基座,玉门的后面要么是间屋子,要么是条路,骊珠拿不准他指的是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通道”。
铁木上次从龙鳞崖返回时带着猎物,地堡里应该有某个通道能通往别处。
脖子后面的风如缺刃的刀,割得他缩了缩脑袋,朝后面的方向望去,正看到远远的有棵大树倒下,没听见任何声音。
他叹了口气。如果现在逃掉,玛摩特的人不会在午饭前觉察到,只有厨房的人会在那个时候想起他。可他不能离开,他是待在伐木场的唯一的一个“伐木场人”,他得做点儿什么。
他有好几个计划,包括鼠药和毒蘑菇计划、放马计划、火的计划和逃亡到地堡去的计划,都被他兴奋地想过又被一一否定。
铁木肯定也有计划,听得出来他对玛摩特相当了解,就骊珠的眼光来看,这里的士兵虽然比地堡里的人数多了不止一倍,但他们不堪一击。
尤其在夜里,十个人里有八个在睡觉,其中五个睡得比猪还沉。他们穿上盔甲的空儿,铁木就能带着二十个人把他们全部制服。包括贪杯的玛摩特本人,都会成为地堡守军的俘虏。
伐木场的人个个都能打,就凭战斗力也能和这队士兵拼个势均力敌,何况还有博罗那样的,如果没伤,他一个能顶五个。
可玛摩特在“等着”,等着援兵,等着地堡里的人撑不下去,还是等着真正的杀器?
刺伤博罗的三叉戟还没出现,或许就在那棵倒下的树那边。
铁木也在等着,他在等什么?
雀耳和冰锥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