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快要靠码头的时候,狄小七和柘杰在甲板上聊天,两个人的关系又近了些。
柘杰给她指点岸边和远处的建筑。
一大片低矮的蓝瓦土楼和砖木结构的二层小楼就是法王镇的主体,河工的树屋社区在靠近河水的那片树林里,那个秸秆顶的大房子是蓝瓦街酒肆,镇民们休闲的好去处。
那个高高耸起的是五月堡的瞭望塔,城墙后面盘旋而上的那是白石街,学宫大厅的屋顶从外面看像个被竖着切开的球体,白石街的高处,廊柱撑起的三角形是狮坛神殿。
五月堡的外观不像想象中宏伟,却比想象中精致。
所有的尖顶建筑和城门两侧的武士浮雕都是淡青色的,像泰山花岗岩。
狄小七几乎把莫魁的事忘掉了,直到索恩在甲板一侧现身朝她鞠躬,她还礼的时候才想起来。
柘杰很尊敬索恩,说索恩本来走过茶马道,后来入了河,是整个小香巴拉最有威信的河工。狄小七问他为什么船上没有机械和晶体,索恩和燎人怎么交了朋友,他却一样也答不上来。
狄小七指着法王镇的朴素建筑问:“你一直住这儿吗?你来这儿多久了?”她看到柘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和惊恐,赶紧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小声问:“怎么了?”
柘杰犹豫了很久才低声回答:“我很少下船。我……几乎一直待在船上,已经七百多天。”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说完紧张地等着狄小七的反应。
出乎意料。
柘杰紧紧抓着栏杆,接着说:“有人送我来到船上,我不记得来到船上之前的事。我不知道我是谁……”
“啊?可你有名字……”
“是索恩给我取的,一个双河勇士的名字。我不属于这儿,我得找回一些东西,然后离开。我跟你说这些是被禁止的,索恩大叔叮嘱我千万不能露出来。”
“他知道原因吗?”
“他说我这样的他见过不止一个,他认为是大脑受了伤害,失去了一些东西。”
“是记忆。”
“对,关于‘我是谁’的记忆。”
“我和你差不多。”
“啊,你……”
“那倒不是,我记不得小时候的事。你的情况很特殊。”
她本来以为柘杰是个河工家的孩子。他不是河工,他从哪儿来?另一条悬河,还是地球?他失忆了。怎么还不止一个?柘杰知道他不是谁,那他还有残存的记忆。
“送你上船的是什么人?”
“是……绿营的人。”
她听过这个组织的名字。他们会夺取一个少年的记忆?在Zera,这并非不可能,影子先生就是被隔离的记忆。柘杰的情况不一样,没有峒府那样的无时局域,他恐怕见不到自己的影子。
“我是谁”这个问题对她也很重要,但和不止一个的柘杰相比,她好像并非多么不幸。
Zera的真实世界绝不是那座图书大楼能盛得下的,至少河工的世界和行者的世界就完全不同。
想了一会儿,她说:“索恩大叔说的对,这种事还是不说出来的好。别着急,时间很充裕,总能查出来。”
“嗯,跟你说说我心里好受多了。”柘杰的脸色紧张得黑里透红,这句话带着笑意。
“你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你是个行者,栖木者家的人。”
柘杰指指她的双翅标志,“而且,我觉得……我觉得你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