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得将军?”
“我认得这杆槊。”韩六嘿嘿地笑,“谷地的豪杰我认得几个,将军嘛,眼熟得很。”
“是耳熟吧。”剑僮哼了一声,“你怎么不进去?”
“我得留着这个吃饭的家伙儿。”他指指自己的脑袋,摸出下一块薯干儿。
剑僮摇头撇嘴,“这儿一股子死人味儿,你也吃得下去!”
韩六笑笑,继续大嚼。
这里的沉郁味道风吹不动,确实让人浑身不舒服。
大泽边缘那场战事之后的半年里,腐臭在整个谷地氤氲,他和族人被死亡的余威驱离家园,少年时代就是在躲避这种气味儿的漂泊中度过的。
不仅仅是死人才有这种味道,
他不愿想起这一点。
***
塔尖还没在暮色中隐去。
剑僮不停捻着手里的槊,嘴里低声念叨,声调平和,表情凝重。
韩六端了端肩膀。
他听过那种语言,它们铭刻在他儿时的记忆里,是某种双河古语,那种辅音就像气流在喉咙口被堵住了。
他母亲的族语是粟特语。那个睿智的女人还懂得塞语,也会说几句帕提亚—波斯语和希腊—大夏语,除了最后一种,它们都是一种更古老的语言阿拉姆语的分支。
他知道这些双河语言的名字,却一个句子也不会说,这条舌头已被泽尔美嗄语彻底改造过。
等剑僮静下来,韩六问:“你在嘟囔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
“是《火的箴言》?还是《神光照耀纳浯尔》?”
这不是调侃,韩六语气庄重。宇文家的剑僮还能说得出双河古语,令他刮目相看。
剑僮楞了一下,没回答他的问题,指了指塔尖方向,忧心忡忡地说:“你看那边,树梢一动不动,有点儿不大对头。”
“没事!有事的话爵士准会闹腾,那动静儿总不会太小。”
“是格里芬爵士?”剑僮用下巴示意。
韩六低头看,褡裢上绣着狮鹫家族的盾形族徽。
“是啊,掉毛的狮子也是狮子,尽管没长翅膀。”他说:“那副嗓门加上一把黑剑,配得上这枚族徽。耐心等着吧,大将军也佩着剑呢。”
格里芬的黑剑不好对付,而且他做过灰松的巡卫,驻地离这儿不远,地面应该也不生疏。
“您怎么称呼?”剑僮用了敬语。
“破六韩陆歌,叫我六哥就行。”
“您也是双河后人?”
“是。你呢?”这么说他猜得没错,剑僮也是,看那浓密乌黑的眉毛和灵动的深棕色眼睛,可能是个埃兰人或者混血儿。
“我叫哈吉(Ha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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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鹞子佣兵。灰松堡的旗标也是一只褐色雀鹰。“灰松”是当地的一种松树,Grey-leaf Pine或Soledad Pine,即灰松或孤松,灰松堡的戍卫塔被称为“孤松塔楼”Grey-leaf Pine Barbac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