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上盖着毯子,外衣和靴子已经脱掉,他摸了摸胸口的扳指,手上全是汗水。
他睁开眼睛。屋顶是几块切割平整的松木板,墙壁上挂着岩羊、羚牛和鹿的角。身前数尺的地方,修士和艾瑞克倚在一根柱子的两侧,聚精会神地听人谈话,没人注意到他已经醒来。
诺伊的声音低沉而愠怒:“这不是秩序的一部分,没有哪条律法赋予他们这个权力,没谁在灰墟之外施行过苦役!”
不一样的诺伊,年轻骑士在向谁倾倒怒火?
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他们就是律法。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但你遇也遇到了,还顺手结果了一个。”
那人不是诺伊杀的……
“为什么不让林卫去探明虚实?马文.斯皮克,这可是在他的眼皮底下。”
“得有一段日子了吧,‘冰锥’除了眼皮底下的酒不会关心别的。林卫们还用探什么虚实,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大沟的那边也有他们的哨所,不过他们很及时地撤防了。冰锥守着石头猪圈,哪儿也不去,他的部下们当然也不会贸然出动,现在几十个年轻人都呆在伐木场。可以想象一下,那儿太挤,所以我才会出来转转,在这儿松快松快。”苍老的声音抑扬顿挫。
诺伊沉默,过了半晌才说:“一定另有隐情。”
陆寒说:“隐情,年轻人!这很容易想明白,五月堡和灰松堡都不愿意掺和灰墟和绿营的对峙,林卫对滥砍滥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灰墟打着秩序的旗号为非作歹,要不是联盟的姑息,他们做不到!小香巴拉已经没有真正的行者,更何谈秩序!可怜那些游魂,别说自由,恐怕连基本的生存条件都是问题,要不他们不会四处逃窜,不会铤而走险。”
那人轻轻拍了一下桌子,“你是个亮眼人啊,我当时是被隆隆的机械声吸引过去的,可那里根本偎不上边。跨过大沟,树林的边缘就已经举步维艰,到处是陷阱和机关。他们的弩箭制式和这里不一样,更加致命。能逃出来的肯定都搏过命,他们本来就是亡命之徒。”
“不全是。”陆寒说,“一群不生不死的可怜人。”
赵骥呢?根特呢?怎么听不到他们的声音?骊珠支起上身。
“那孩子醒了。”
骊珠的眼睛找到了说话的人,烤红的皮肤,花白的胡须,毡帽下洋溢着和煦的笑容,蒜臼大小的肉拳捶着桌子。
“欢迎来到伐木场,攀哥的徒弟,逝者安顺,我可是他的好朋友。”
是铁木?他打量着老人的装束,厚重的皮袄,翻毛的靴子,宽皮带束着大肚子。
“我是谁?我是松果,你在伐木场的朋友,刀法出众的专业厨子,枪法蹩脚的业余猎人。我从老芬奇那里学过几手,我还是你的师兄呢。”
骊珠的心里有这个名字,人们提到他的时候总是轻松的玩笑话。伐木场的松果就是雪峰下的瑟尔。眼前的这副形象完美地契合了那个名字。
“您好,我是骊珠。”
“我知道,我们收到了罗霍博士的信。欢迎你来。当然,还有费恩公子,刚才已经欢迎过了。”
“谢谢。”他让腿在木板床的床沿耷拉下来,有些轻飘飘的不受力,“赵骥呢?”
“另有要事。孩子,你俩已经被托付给我,我会带你们去找铁木师傅,他可能不会像我这样高兴,他不是个寡言者,但素来严厉。见到他之前,我们还有一天轻松愉快的时间。”
窗外夜色朦胧,骊珠无法判断自己到底睡了多长时间,从诺伊和艾瑞克他们的装束看,从冰川道离开以后就落脚在了这儿,那不会太长。
骊珠看了看诺伊,骑士点了点头,表情淡淡的。
他感觉得到,还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在雪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