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童端着那盆水晶山荷回到晶霖阁。
之前他先去了一趟橡树拱门,那些灰已经被打扫了,他还到卡塔尔塔的裂痕前站了一会儿。
晶霖阁里静悄悄的。
佐恩.科伦齐不见影儿,辛格也已经离开。
更好,他正想和斯坦单独聊聊,看起来斯坦也有此意。
他们聊了一会儿水晶山荷。
它仿佛刚刚在梦中醒来,开了几朵嫩白的小花。
日前,斯坦问到过蒂媞寄存的植物,问到了火蜥蜴,蒂媞当然不会留下它。秦童告诉斯坦,只有这一件东西是属于他的。
“它确实很漂亮。”斯坦看着摆在他桌子上的花,“洒上水,它的花瓣就会透明。”
“什么?”
其实他知道,那是因为花瓣的结构决定了它的颜色,水和花瓣的细胞液混合以后形成新的结构,没有反射的光线回到眼睛。
斯坦没继续这个话题,直接问:“上次让你研究的廊柱结构有进展了吗?”
“没有。”
坐在斯坦的对面,他倚在靠背上摇头。
上次来时斯坦给的题目很简单:晶霖天穹下的每一根廊柱都和其他廊柱有特殊的关系。他没去研究,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回避博士,要不是山荷开花,他怀疑自己能否找到一个理由回到晶霖阁。
他过来只是想询问一下那个所谓真相的暗示,然后让斯坦带他去找老铠,他不想讨论数学。
斯坦却兴致很高,在桌面上摊开一张暗格草纸,用铅笔重重地点下第一个点,“这是第十七号廊柱的位置。”然后开始描点、连线,廊柱的点间距不断扩大,连线划出一条螺旋的曲线。
斯坦边划边说:“这是大厅的七分之一的廊柱,它们按照菲波那切数列排列。”
“其余的呢?”17和菲波那切数列没什么关系。
“要不你会看到更奇怪的组合。”斯坦说着把那张草纸推了过来。
秦童抿抿嘴唇,凑过去低头看。晶霖天穹下的廊柱本来就是奇怪的组合,怎么看怎么奇怪。比如,十七号和它临近的四号廊柱肩并肩。
他装作不在乎地看着那张图,却再也移不开眼睛。他熟识那些点的位置,从没想过它们组成的结构。
渐渐地,他的眼睛给纸上的空白填上了地板的花纹,添上另外一些廊柱和在不同高度的晶石的亮点,它们的连线让他看到了新的螺旋,一个接一个;他从螺旋里看到了圆,小圆,大圆——生命之花的旋臂……
他站到环廊高处,从另一个方向看到奇怪的直线,看到三角,看到十字星、五角星、六芒星……他继续上升,他看到柱体、椎体……变化的图像叠起来,像许多透明的纸一张一张地摞起来……
他盘旋着,看到直的和扭曲的线,看到那些晶石和萤管,看到翼龙头顶的磷光,看到石眼和天光水晶……他闭上眼,仿佛回到了晶霖天穹的第十七号廊柱的基座里蜷缩着……可他依然能够看到光锥,看到Fabicare,看到那些光叶子——他受不了了!
他逃离了脑海里虚拟的晶霖天穹,可他接着看到三十三颗塔顶晶石的强光,看到围绕着它们的螺旋和角,看到七条弯转规整的石径,它们和每一座塔四周蜿蜒的小径触须相连,花瓣在旋转,局部残缺……
像有双眼睛在俯瞰着整个晶霖塔林,他看着那个目光所到之处的每一座塔,掠过晶霖塔之后是布兰登塔,直到戍卫塔楼的边界。
他看到了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塔的斯基泰人的大母神塔“拓比提塔”(Tower of Tabiti)原来的样子;
他看到十格双肩塔黢黑的残躯,它早在上一次线爆事件里崩塌,现在只应该在Samsara留下落痕,对影在提拉火山爆发后的某个山丘;
他接着看到同样境遇的四门达格波白塔(the White Tetra Dagoba)被烧得黢黑的形状时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坦然:我观摩的只是一段记忆——不!
不,这是我的记忆,是光锥上的记忆,是结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