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不止她们俩。瞧大家的样子,他们都在猜测那几个人离去的原因,他们在自己的梦里迷惑,那些迷惑里夹杂着恶意的揣度、莫名的恐惧。秦童没有在戍卫的笑声里听到欢乐,他听得见他们的忧惧,因为他们悄悄议论的是他们的家乡,估算的是“此时”和他们来时的距离。
按秦童自己的记录,他来到晶霖塔已经超过三百个昼夜,但每个晶霖塔人都知道这么记录毫无意义。
这里一天的长短和家乡不同,没有四季更替,只有梧桐和彩虹桉等少数树木有一个叶落的季节,那个“季节”也只有十多个昼夜。詹事部记录了各种树木的年轮,它们代表的时间间距千差万别,有的树木在睡眠的间歇中缓慢成长,有的则在睡眠中始终保持着青春的模样。
“离开家乡已经多久?”——从没人这么问过,没人知道那个时间到底有多长。
除非你离开晶霖塔时去往的是另一个时间、另一个地点,你才能根据来往两个切口计算出这个梦有多么长——根据“来时的时间”和“当下的纪元日期”也只能计算出当事人所在大陆的时间距离。
而(据薄德所言)每个晶霖塔人都会回到他们来的那个时刻,所以(如薄德所言)在这儿经历的一切就是一个或长或短的梦。
事实恐怕确实如此。
秦童曾经问过斯坦,晶霖阁博士给的答案是:詹事部记录了每个人来时的时间切口,当晶霖塔人服役结束,内直部的陀螺仪会根据詹事部记录的时间和方位定位切口和通道,把返回者送回原来。
我什么时候才能返回家乡?
那些突然离去的人,为什么离去,又是去了哪儿?
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也在为此迷惑。
他也是,但他的迷惑里夹杂的是忧伤,他把忧伤的理由深埋心底;还有憧憬,他能感到那种憧憬的力量,就像引流,在他的心里引出了时间的河。
它不再是一潭静水,它川流不息。
就像此刻,在短短的一杯酒的时间里,他已经不止一次地确认自己的想法:“我不在乎一个梦的长短,我已迫不及待地想迎来那一刻——如果可以选择,我会毫无眷恋地离开这儿!
我想家了,我想回到那片已不知何时何景的家乡!
注:
*①码纳(mana)苏美尔/巴比伦质量基本单位,约500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