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珠已经醒过神来,他心底诧异,但没敢说破。望月流星也是个秘密。
根特低声问他:“你刚才怎么回事?”
骊珠没回答。怎么回事?栖木者家的人不应该那样……
女士接口说:“这孩子怕是被吓到了。应该没什么事了,我看着旸谷人逃出了镇子。现在,最好有个地方坐一下,我可是赶了一天的路。”
酒肆里,瑟尔手法娴熟地给根特和商贩清理、包扎,骑士诺伊打着下手,双眉紧锁。老费看着骊珠,骊珠一直偷偷地盯着栖木者家的女士。
女士在几张油腻的桌子之间选了选,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的女仆从门外搬进来行李。
骊珠没出去帮忙。
瑟尔恐怕也没在香椽招待过这样的客人。他忙活完了,擦了擦手,欠身问候,言辞谨慎:“您好,尊贵的女士,欢迎您来到胖子瑟尔的香椽酒肆,在这个……”
“两个房间。我们自备食物。”
女士的声音温和,却不容反驳。
骊珠取了钥匙,站在那里没动,瑟尔想必以为他不知道怎么应对副体人。
“很简单,小子,”瑟尔低声说,“说人话就行。”
瑟尔把钥匙接过去,递给女仆,“二层楼梯向左的两间房。”
女士向仆从低语,然后静默,看向窗外。
女仆咚咚咚地上楼,动作拘谨,神色呆板——或者说,那张脸上只有纹络,没有表情。
瑟尔回到座位,背对女士的时候,神色就绽放开来,几句话过后,骊珠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
是老费,说不定是昔蜓的功劳,他听到了或者看见了训练场地那边的光,当他赶过去,根特他们正朝骊珠的方向走向街道。
那两个生客是一路的,佩剑骑士诺伊和验货的商贩陆寒。他们也是明天同行的旅伴,在匠坊忙完公事,又到镇卫那里换了行牒,镇卫安排他们在训练场那里凑合一宿。
年轻的骑士走到窗边的女士那里,欠身行了问候礼,低声说些什么。
女士微微颔首致意。
根特肩头的伤不重,他一直没怎么说话,把那杯酒喝得见底,简短说了一下第二天的行程就匆匆告辞。
骑士礼貌地和在座的打了招呼,跟了出去。
商贩陆寒却留在了大厅,他腿上和左肋分别中了招,但那不足以让他离开吧台,显然是为了酒。他背对着其他人,蓬松的行李卷堆在脚底下。
瑟尔和他随口闲扯了几句。
陆寒的眉眼与赵骥仿佛,应该是个谷地人。
说实话,他不像个商贩,皮袍油腻、毡帽松垮,一把环首刀,刀鞘的漆皮斑驳,鞘口上的油泥让骊珠怀疑他刚才是否拔出过那把刀。他的神色一时懒散,一时紧张拘束。不过这人爱酒,三杯翠涛下肚,神色间就只剩下前者了。
等他开始抽烟,还大声地砸吧嘴,窗边的女士就起身上楼了。女仆已经替她收拾好了房间,她坐在那儿只是在等这个。
骊珠盯着她,她却好像忽视了骊珠的存在。这样的女士不乐于与这班人为伍,但她却想对一个孩子拥有的东西下手!也许,就因为那个埃尔文。那几个旸谷人和根特之间的对话说明那些人是冲着“冰原人”根特去的,也与那个埃尔文有关。
长老家族的人竟和那几个旸谷人没什么区别。
心底的鼓声已经平息,但那里泛起的寒凉却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