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安抚没什么效果,离那片新土还老远,蘸火就止住了步子,骊珠不得不下马拽它过去。
楔形墓碑只有一膝高,青石上刻着逝者的名字和那个日期。要是老费能早来几天,墓碑上面就会雕刻上一匹踏云飞马,甚至它根本就不会被立起来,晶霖塔人一定有办法留住老芬奇和他的记忆。
骊珠把酒摆好,面对墓碑盘腿坐下。黑马站定了,离他不过三尺。
他想好的开头是平静的一句话:“你好芬奇,我来向你告别,我要到伐木场去了。”可坐下后嘴唇抗拒地抿着,不肯把心中的话语吐露出来。
他和嘴巴战斗了一会儿,放松下来,他想,逝者如果没有远离,就能听到他的心声,如果已经远离,墓碑是不会转达任何话语的。矮松间的墓碑上没有眼睛,没有昔蜓那样能传讯的眼睛。
……我要到伐木场去了……瑟尔和博士会安排好。
你熟悉那个地方,你在龙鳞崖底下布置陷阱,寻着断续的痕迹狩猎,被困在雪窝子里三天,只喝了一瓶酒。
你有朋友在那边,比如松果,铁木也算一个。
我不知道要在那儿呆多久,也许一辈子,也许几天。
我会经常回来给你摆上酒……
远来的抚霊人是个晶霖塔人,他年纪很大,费尔德曼.贝瑞特,你也许知道这个名字。他说你是牧云者的后裔。
我找到了指环和小石头,是博士和赵骥帮着找到的。你不喜欢赵骥,说他对木匠总一副臭脸。他其实也是个木匠。
我会保护好它们,还有蘸火、铁矛和弓,还有铁剑,我没把它们捐出去……
这块地方挺安静,三面都有松树。草甸那边就是森林,看起来不算远,这里正对着那边。
我是从酒肆过来的,我昨晚住在那儿……
骊珠的心里只说了这些话。他来之前决定不告诉老人那些烦心的事,坐下以后果然连想都没想起来。
他和墓碑一样沉默。
光线渐渐暗下来,黑马在身后蹭他的肩膀,热气喷到他的脖子里。他把酒倒在地上,站起来,向前扶了一下墓碑,拉着缰绳回头。
下去的路上蘸火跑得很轻快。
头顶的云朵激烈地相互冲撞着,高处的风托举着它们遮住了雪峰和日环,影子不见了,好像是他和蘸火把昏暗带回了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