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缓缓抬起头来,“在你前面。”
他的声音被寒颤打散,但依然沉着。说完,他想走过去,但双腿就像被钉在了雪地里,不能移动分毫。
黑袍哈吉似乎也受了轻伤,又似乎在为刚才电光火石之间的杀戮感到愕然,他看着手里那柄寒铁,献血流向护柄,顺着手肘往下滴,他浑然不觉。
藤轿咔嚓嚓地碎裂,嘭地一声响,厢顶飞出丈外,雀耳盘膝坐在座位上,手杖前指,原本殷红的手掌血色全无,另一只胳膊支撑着身体。
马文急促地喘息了两口,努力挪动脚掌,沉声说:“哈吉来者,还不快快取了我这条命去!玉门冰锥自此与你不共戴天!”
哈吉轻弹手中举起的剑刃,刺耳的裂纹声里那把剑从中间蜿蜒裂开,在护手部彻底崩碎。
他眼睁睁地看着几片残铁跌落雪中。
他茫然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根本没听进马文的话。
雀耳的手掌红白闪换,白眼翻起,侧耳倾听。
哈吉把手里的剑柄扔掉,好像那是块烫手的炉钳,嘴里还在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
雀耳皱眉,轻叹一声说:“马文,我们鲁莽了。他在黑暗那边的声音沉寂了,刚才那段儿它烦躁狂乱——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哈吉侧眼看他,“你还活着。你说,什么那边?”
“在被禁锢的时间里,你在呐喊——你不愿意这么做,可你无法自主。”雀耳缓缓地说着,放低手杖,“你的夜魇冰锋是否有个名字?这把剑,有没有名字?”
“哈吉的剑。”哈吉低头把剑柄捡起来,依然茫然不解的神色。
“哈吉的剑在这个尘世可以无坚不摧,但它也有它的克星。”雀耳的手杖平伸,刚玉泛映紫光,“我的冷翡借了霆霸和望月流星的锐气,它现在可以要了你当下这副躯壳的霊基。”
“霆霸是斧头,望月流星是弓箭,不是手杖。”
哈吉狐疑地打量着雀耳,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大步,步履轻捷。
马文燃起的希望又迅速冷却,对手没受伤,雀耳这是唬人还是真的?如果是唬人……他忍住了没出声。
雀耳摇头,“是的,所以我说我‘借’了它们的锐气,哪怕一星点儿,你的寒铁就当不住。唉,其实我们不必动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哈吉看看四周,“我知道。我杀了他们。”
“你不知道。如果你的霊基能听见我的耳语,你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雀耳仰头,“听,那个声音回来了。我能听见它在怨恨,在呼号,在啜泣,它在当年备受煎熬时留下的所有印记,都在你记忆的一隅,在黑暗里,在冷酷里。”
哈吉困惑地看着雀耳,眼神里的光越来越呆滞,“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所以你杀了这些士兵。你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可怜的孩子,离开这里吧。这里不是你的世界。面对行者晶石,你应该倍加小心。被唤醒的记忆无法消融禁锢它的枷锁,你只会更加痛苦!”
“你们都会这么说。”哈吉呆了一会儿,突然说:“你的流焰不是霆霸。”
“如果是,你已经和他们倒在一起了。”
哈吉摇头。
没等他说什么,雀耳问:“你为何而来?”
“我?我来看瞎子是不是还活着。”
“然后呢?”
“活着,就没有然后。如果死了,要找到坟冢。”
“所以,差你来的人不相信我去世的消息。你可以回去回话了,我还活得好好的,我一直隐藏在人们的视线之外,就为了等待你们来寻我的这一天。我还有用。”
哈吉扭头看马文。
雀耳抢着说:“杀了他,你会犯下更大的错。我需要有人把我从这该死的悬崖顶上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