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怀疑自己,忘记过去”吧。他不会选择淡忘,更不会迷失,不像身在塔林的其他人,和薄德、和他一样的戍卫和侍者们,他们轻松地把“忘记”、“迷失”这样的词挂在嘴边,好像那样就可以脱胎换骨了。
据说,但凡来到晶霖塔的年轻人都要过这一关:忘掉来处,除却思乡之情才能脱胎换骨,才能踏上新的旅途。
薄德形容一件事物的时候容易带情绪,辨其真意并不难,说这句话的时候薄德是认真的。
脱胎换骨?薄德可能真的相信。
可他不信。按悬圃旧历,离开家乡时他已经十五岁,有些事无法忘记,有些问题还没有答案,让那些记忆在那儿就好。
“过去不容怀疑,基于阅历的记忆,一个人才能成为真正的自己。”他小的时候有人这么告诉过他,“不经历事件,时间只能改变你的容貌,无法改变你的心。”
他耸耸肩,不提出疑问,也不反驳。
接着,善辩者薄德开始了那次关于东川路的著名演讲。
“什么是‘路’?路是旅行者的家园,只属于过客的昨日。定居者的村庄不能被称为路,除非有一种可能:那儿有一块行者埋下的晶石,一个事件的里程碑。在遥远的过去,村庄得到过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落痕。”
确实不应该称之为“路”,奥尔没有按路布局,人们从不刻意选择路径,也不在意距离。石屋零零散散地分布在树林里,田野遍布着车轮碾过的辙印、人畜践踏的足迹,一堆堆篝火留下的焦土。直到昂泽兰盆地(Basin Aungelland)的边缘才有了第一条路,它被两道深深的辙印标出,顺着它可以从直奔摘星邸。至于是否有薄德说的那种可能,他不感兴趣。“来自另一个世界”并不稀奇,每一个悬河大陆都可以自称是一个世界,再加上这儿。而且,NAR才知道哪片青草底下会埋着一块里程碑。
“‘东’这个方位词也不恰当,你知道哪个方向是东?通行语保留了四面八方,是人们对纪前文明的凭吊。在那个文明里,日环总是从东方升起。”
这么说也没错。Zera的每块大陆都没有普适的方向。奥尔这片褶皱的丘陵是在悬圃大陆的哪一边?东边?说是西也无不妥。说不定在高原对面也能找到另一个村子自称“东某村”。
“‘川’就更没谱了,悬圃以没有河流而闻名。”
是的,从淡水存在的形态来看,悬圃是Zera最特殊的大陆,那里没有一条河。其他大陆上或豪迈奔腾,或婉约沉静,都有自己的河。
他一句也无法反驳。这是善辩者、思想行者薄德想要的的结果。于是,薄德瞬间化为另一个身份“行吟诗人薄德”开始吟唱。
那是整个酒肆最安静的时刻。
注:
*①尼登 Nindan苏美尔/巴比伦计量单位,一肘尺约等于0.5米,一尼登=12尺,约等于6米,二十尼登约等于120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