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向前斜跨一步,端着肩膀摆了个姿势,“你是谁?”
“一个热心人,听了几句,忍不住过来劝你讲得再细心点儿。”
石榴充满了敌意,“热心,什么细心?”
“我觉得你得换个讲法,把Zera晶体什么的放在一边,先讲讲这个世界的七大晶系,十四晶格,而且得给她画一画,解释一下平移对称性,最好再解释解释组成缺陷、热缺陷和电荷缺陷。讲衍射的话得从波长和晶面间距讲起,讲讲干涉,从三角函数讲到布拉格方程,从X射线讲到同步辐射光源和自由电子激光——呃,确实够难为的。
“至于这几粒石子儿,说不好,也不一定是崩解,是降温结晶还是蒸发结晶?要确切答案,恐怕还得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研究好了再给人家上课。还有,落点石不是那么好分辨的,你可别选错了。”
他摇头晃脑,正经得不太严肃。
石榴心塞语塞。他挥了一下短笛,“我们的事用不着你热心。”
“好——家伙,摆出架子来了,竹管儿不错,你想先下手为强?”
“报上名字,说明来意。”
“你看起来比我小多了,怎么不用敬语?”
“哼。”石榴提着短笛行了个拱手礼,狠狠地发音:“您,请!”
就在那声“请”字说出口的一霎那,狄小七的视觉被干扰,她和那人之间十几米的距离颤抖了一下,她赶紧瞪眼,下意识地向前跨了一步。
紧接着,石榴有点儿不对劲儿,他的肩膀松了下来,人也软绵绵地晃了晃,仿佛顷刻间就要倒下去。
她吃了一惊,急忙架住同伴的胳膊。
这是怎么了?
她顾不得那个家伙,小心翼翼地扶着石榴坐下,自己屈膝蹲着,好让石榴的大脑袋倚在自己胳膊上。
石榴的眉毛扬起老高,眼睛在月光下大睁着,能看到正在放大的瞳孔和向眼球边缘散发的纹路,他的嘴巴张着,露出和先前不一样的笑容,依旧艰难而怪异。
那人站在那儿,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只是看着她和石榴。
“你没事?”那人有些诧异,接着恢复那种轻松的语气,“放心,你的伙伴也没事,睡一会儿就好。Just out like a light.”
“你想干什么?你是谁?”
她对这个人的些许好感荡然无存。刚才石榴挡在她前面,那种护卫的姿态是自然而然的。
眼下这状况,一定是对方搞的鬼。
那人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叫方亭,按你的语言,你可以记成四方的方,长亭短亭的亭。等他醒了,你别告诉他这个名字。你就说,一不留神我就消失了。”
狄小七看着石榴夸张的表情,这张魔幻的笑脸不像是睡着了。
她伸出手指在石榴的鼻子底下试了试,抬起头,试图让眼睛放射出寒光,“你做了什么?”
“噢,我只是让他放松。”方亭说,“你居然没什么反应。”
“哼。”
方亭向前一步,“看出来了?怕不怕?”
狄小七扬起头。
石榴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她确实不怕。
心里有珍惜才会怕,所有的害怕都是怕失去。人怕怪物是珍惜生命,男孩子怕女朋友是珍惜爱情。
她此刻没有什么特别要珍惜的,怎么会怕!要说有些担心,也是担心石榴,而不是她自己。
两个人对视着陷入沉默,都不确定接下来该干什么。
时间一长,狄小七的胳膊开始发酸,她跪在地上慢慢地把石榴放平,然后站直了,依旧直视方亭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