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咯吱。
冷空气和更多的月光漫了进来。
窗子不会自己打开自己,是被月光推开的?不对,插销是插好的,小屋里有“内鬼”?
“喂,你没看出来那是个箭头?”
狄小七正在愣神,听到说话,小心脏嘭地多跳了一下。
偏僻的八角屋闯进了不速之客!
“你可真能沉得住气。跟你说话呢,那个箭头是我画的。”
这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没有脚,也没有影子,普通话发音还算清楚,只是尾音别扭地向上拐弯儿。
她抬起头。窗户果然已被打开,一个小个子盘腿坐在书桌上。那些书本和寒假作业早已被冻僵,此刻恐怕已经骨折。
小个子的额头宽阔高耸,一双浓眉在额头下皱着,几乎遮住了眼睛,他的颧骨也宽阔高耸,拉宽了鼻翼,这就必须衬上一张大嘴,所以下巴也必须宽阔高耸,不,是宽阔方正。
是他?现在知道为什么表嫂说他是个怪人,如果涂抹上油彩,这就是一张棱角分明的机器人脸。
他果真不像个中国人,可也说不上就像个外国人,那种麻衣是古代的刺客或者星球大战里Jedi Knight的服装,麻衣里有垫肩和胸甲,肩膀后面有副皮鞘。(Lightsaber不是挂腰带上吗?嗯,他个子太矮。)麻衣扎在皮带里,裤腿扎在靴子里,靴子底上沾满了笛谷的红泥。
这副形象唯一能和当代人联系起来的是他的发型,那种庞克头,俗称“鸡冠子头”。
“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小个子大大咧咧,“我叫石榴,你呢?”
“我叫狄小七。”她低下头轻声回答。
她可不是在发呆,她的念头转得飞快。
来将通名了,是个水果人。是有点儿怪,但不像表嫂说的那么玄乎。
他的头发和眉毛都是深棕色,眼珠也是深棕色,皮肤上阳光的味道很浓。这不能算是个怪人,怪人要么纯黑纯白,要么至少五种以上的颜色。站在他的角度看自己,这薄棉袄和棕色秋裤恐怕也是一种怪模样。
你“画”的箭头?有创意。
可是,石榴荆轲天行者先生,你怎么不敲门……不敲窗就进来了?
她把手里的树疙瘩砸下去,核桃的脑壳裂开,脑仁儿不损分毫。
石榴停了半分钟没说话。
八角屋的主人处之泰然,让窗外来客很感意外,他问:“你不害怕?不好奇?不问问我来干什么?”
是啊,我怎么没觉得害怕?
当然,独处惯了,就没怎么害怕过。
何惧禽兽啖我肉,请先品尝脚趾头!Sorry,Sorry,这两句是为调侃屋顶兽而作,不是针对你。
“好吧。是APA派我来找你,我来自很远很远……的时间。”石榴的语气有点儿沮丧,“你在这儿的日子告一段落,得跟我出趟远门。”
她抬起疑惑的眼神。
怎么又要告一段落?谁派来的?很远很远的……时间?
石榴正在认真地四处打量。
小屋不到三十平米,屋里的陈设只需一眼就可以一览无余:
懒骨头小床正对着门;烦恼书桌守着窗户;任劳任怨竹椅卧在桌前;青砖和木板搭设的众里寻他千百度占据了最大的那个墙角,为书消得木憔悴;
赌气的煤气罐蹲在一个小一点儿的墙角,它的左边搁着解气炉灶,右边案板上摆着无私的碗筷,底下有几个来者不拒柳条筐;
最小的那个墙角斜倚着傻大个衣橱,它肚子里没多少货,下层的几件衣服叠得板板正正,上层挂着一套柳埠镇中心小学的冬季校服。
显然,石榴关心的不是它们,他的眉毛皱到了眼眶下面。
“狄小七,你这儿有没有块像样的晶石?”
“什么?”
“Fulgid Gemstone, Sparkler, Gliterring Starore,Pierre-Cristalline,一种能发光或者带有星纹的石头。”
她挠挠头。
石榴也挠头,鸡冠子被挠成了鸡冠花。
他从领口扯出一条项链,坠儿有花生米大小,在灯光之下晶莹剔透,外层是石榴籽的那种水灵灵的红,包裹着中心隐隐一点金黄。
“就像这个,Ga,它是块乌拉尔石,可很多人都认错,非说它是‘火眼pyrōpós’。你见没见过类似的石头?”
狄小七仔细看了一眼。
这样发光的石头还真没见过。
老舅说园子里有一块小石头,让出门时带上,会不会是块“晶石”?
他老人家为什么把石头埋在一棵树底下?嗯,如果是这么一块闪闪发光的宝石,那可得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