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叶子,在第一场大雪来临前,已经悉数飘零完。南国的冬天,除了不时呼啸的寒风,每年准时相约的可能就是雪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期待着这第一场大雪。
如果是文人骚客,雪天适合叫上三两好友,或是饮酒作乐,或是踏雪寻梅,或是静坐于室内,与先圣来一场隔空的对话,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古往今来,吟诵雪的诗篇不计其数,佳作也是频出。这么想来,雪天该是最受这些文人墨士的期待了。
裴羽虽然称不上是什么文人,但她对雪的期待是不亚于其他人的。喜欢雪天,好像喜欢了久了,久到记不清一开始为什么会对它情有独钟。细细回想起来,应该是从四岁那年开始的。
那年父亲开始教她弓箭了。对于一个四岁的,要拿起弓箭谈何容易,所以裴父特地命人制作了一把弓箭,专门给她学习用。她小时候,不吵也不闹,只是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裴父给了她那把弓箭,她便接着。如何拉弓,如何搭箭,视线怎么放,手臂该怎么用力...裴父讲的,她都一一记下,过后自己反复回忆、练习。
记得是一个雪天,那天的雪格外的大,纷纷扬扬,给整个世界都换了一种基调。小裴羽已经掌握了基本的射箭姿势,但是射箭的命中率和环数还是有点不忍直视。在裴父那儿没有丢下训练休息一说,所以,站在靶子前十米处的小裴羽不一会儿就被雪给包围了,成了一个小雪人。
雪本身没有多少重量,可多少会影响射出的箭的准确度。所以,总共射出十支箭,中靶四支,脱靶六支。一旁的裴父见状,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了自己的弓箭,走到了她身旁。拉弓搭箭,十发,十中。
那一刻,裴羽仰头看着裴父,觉得他是这天地间最威武的人。那些纷纷扬扬的雪,没有掩盖住他眼中的意气风发,以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王者气息。裴羽知道,那是她的目标。
那天后来怎么样了,她记不清楚了。只是好像从那以后,就爱上了雪天。后面的那些有雪的日子,如今回想起来还是愉悦居多的。那时大姐裴琴会拉着她和二姐裴姝去花园,赏雪看花,看那些压在雪下面的花枝呈现出不同的姿态。
有时候用手把花上面的雪拨干净,便能看到另一番美。二姐经常会拿雪来丢她,一开始不懂只是傻傻地站着。大姐总会笑着制止二姐,之后二姐就会把目标变成大姐,大姐总是避闪居多,鲜少回击。反应过来的裴羽也会加入其中,帮忙。一番雪花大战之后,三人会将身上的雪花弄干净,再回到房间内,喝一碗姜茶......
这样的日子并不常有,所以格外令人珍惜。后面经历了诸多事情,孩提时代最简单的快乐已不可求,但对雪天的期待从来没有减少过。起码,一场雪,能让整个世界焕然一新,
暂时改变一下原来的面容。
裴羽迎来了在军营的第一场雪。这场雪所带来的可就没有那么美妙了。
这场雪从半夜开始下。第二天早上,裴羽一走出军帐,看到的便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白。她驻足凝视了会儿,看够了,便迈步朝训练场走去。就算再喜欢,在这种情况下,也并不能做什么。就算要做,也不是现在。
为了不影响到后面的训练,今日早晨的训练改为除雪。平时偌大一个训练场,在这种时候就显得格外的大了。考虑到接下来可能还会有大雪,所以骑射营和步兵营分开,一天一天轮着来。今天轮到骑射营除雪。
一开始众人还是很认真地在干活的,铲雪的铲,运雪的运。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大型的滚雪球现场。不知是谁起的头,最终演变成了很多人手里都滚着个雪球。要是直接运走那也就罢了,偏偏爱闹腾的那些人还打起了雪仗。只见大小雪球在空中你来我往。各个营的将领倒是出奇的宽容,没有出面呵斥。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参与进来。一时间,整个训练场好不热闹。
裴羽一把接住飞奔过来的雪球,看了看扔球的人,把手上的雪渣丢到了地上。不巧,扔的人是郑磊。他见裴羽没有还击,顿觉无趣,悻悻地去找下一个目标了。裴羽看着这些玩雪仗玩的如此开心的人,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她八岁起就不玩的东西,这些人玩的不亦悦乎。难道不知道现在玩的越开心,等下收拾起来会越麻烦吗?
这个显然也不是她能操心的了的,所以她就静静站在一旁,看着那些人。这些人其实多是尚未成年的,他们是经过正规的程序被征召来的。南国规定男子从十八岁起即为成年,而这里的多半在十三到十六岁间。当然,孙跃已经十七了,周青十八了。
之前提到过,骑射营下分为三个大营。其中王琛统帅的营主要是由新兵组成的。按照训练时间的长短,再分为三个营,各营之下有四个小营。现在在训练场上的,主要是王琛麾下的三个营的人,至于其它两个大营的士兵,则在执行任务。
所以说,闹得这么厉害也是可以理解的。当然,更可以理解之后清扫时不时传出来的哀嚎,因为被踩实的雪太难清理了……总算是大致清理完,也算是做了热身运动了。训练继续进行。今天马术没有训练,主要以箭术为主。虽然经过了清理,但还是有雪水残留,加上和泥土混在一起,道路更加泥泞了,骑射暂时不宜同时进行。
不管条件如何,训练还是得继续。所谓士兵,便是要能克服各种恶劣的环境,投身作战。这融雪时的训练,只是最简单的一种。真正的战场,不知会遇到何种恶劣的情况,所以,现在的训练很有必要。他们,未来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