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羽在床榻昏迷了两天才醒。
醒来看到的人是自己的丫鬟小白,除此之外再无他人。他努力睁开眼看了看头顶的房梁,上面似乎结了蜘蛛。他的房间想来也是很久没人打扫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发不出声音。小白看出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将他小心的扶了起来,喂了他一些水,算是润润喉。“少爷,你还要水吗?”小白问道。裴羽摇了摇头。
小白又小心地将他扶着躺下了。再次试了试,他能发出沙哑的声音了。“小白,如今府里什么情况?”小白看了看他,欲言又止,但终究什么都没说。裴羽不想为难她,就让她下去了。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能动的只有脑子。他在想一些问题。在狱中一直在受刑,没时间搞明白这次发生的一切。
这次下狱显然是背后有推手,但他想不明白关键点在哪。他将前后发生的一切都串起来想了好几遍,再综合狱里那些人的逼供,他抓到了一个人的名字:钱武。想到这,他明白了。嘴角不由得带上了自嘲的笑容。所以这次,他又是因为一时心软,与那些人惹上关系,才招致了这一连串的祸事?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他还想深入想明白其中的一些关联与各种关系。但不得已力不从心,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数个时辰后。这次床前立着赵氏。她的眼中盛满了郁色,不知看着房间内昏暗的哪一处。似是感觉到了裴羽睁开的眼睛,她转过了身。就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她明显叹了叹气。开口对裴羽凄然说道:“阿羽,你父亲这次很生气,他......他下令你养好身体之后,到军营去历练历练。”
原来是去军营吗。说得好听是去历练,实则是放弃了他。军营是个什么地方?随时会上战场的地方。而且如今南国可谓是腹背受敌,不说北面有北国虎视眈眈,东西两面还有两国各自雄踞一方,时时发动一些侵扰南国边疆的战争。想必未来几年肯定会大举进攻,毕竟南国的实力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尤其是新主登台后......
裴羽自顾自的陷入了沉思,并没有想回应赵氏的意思。赵氏看他一脸毫无愧色的样子,瞬间绷不住脸色了。“我之前一直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安分守己,不要惹事生,你听了吗?你要是听了,怎么会到今天这般田地?你就不能为我想想吗?当初就不该生下你。”赵氏喋喋不休的细数着裴羽的种种不孝,讲述着自己这十多年来的辛酸。
裴羽还是没有回应她。赵氏越说越伤心,也越愤怒。她用手帕狠狠地擦拭了眼泪,看了看
裴羽,决绝地说完“你自生自灭吧”,便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自生自灭,是了,这是个好词语,用来形容他再好不过了。他麻木地翻了翻身,让自己面朝着窗户,他看着窗外的那株红梅,看着看着,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那株红梅是他出生那年裴父命人种下的,为了庆祝喜得麟儿。可惜啊,他注定要失望了。不知道裴父得知自己并不是他所期待的儿子后会是什么表情,估计是提前给他定死刑吧。
他,不对,应该是她,真的很累。这么多年虚凰假凤的戏码她扮演的也够了。军营未必不是个好地方,至于上战场就再好不过了,最好就把此生献给战场吧。
对赵氏,她自认为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自她记事起,赵氏便告诉她:记住,你是男孩子,必须做男孩子。这些年,也多亏赵氏的掩饰,她的女儿身一直没有被识破。之前入狱时那些狱卒施加的供刑造成的伤害也多半是内伤,是不是该庆幸给她留了足够的遮掩的衣服,不然可能现在就看不到窗外的月光洒在红梅上了吧。
赵氏放弃了她。没有价值的女儿留在身边迟早是祸患,还是赶到外面去比较保险。没错,她一直知道,她的存在是为了巩固赵氏裴府主母的地位。她一直都知道的,所以曾经即使有多不情愿,她还是照着赵氏所命令的,极力做好一个好儿子。极力在裴父面前表现自己,极力做到他们所命令的,所幸之前表现的算是符合他们的期待,所以得到了恩宠。如今没有了价值了,自然该被扔的远远的。
她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太不争气了。泪眼逐渐朦胧,使她已经看不清窗外的月光了,红梅也成为了模糊的一片。她并不痛心于裴父和赵氏的抛弃,只是为曾经的自己感到悲哀。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枉然,并没有人曾经真正看到。他们看到的只是结果,表现出来的好是理所当然的,不好则要被判死刑。也许曾经因为这儿子的身份,裴父一再容忍了他,可这次触及了他的底线了。涉及利益关系的时候,儿子又算得了什么?
皇家没有真情,官家不见得就有。
月亮慢慢移动,皎洁的月光悄悄溜进窗户,毫不吝啬地照在裴羽脸上,照在那含泪珠的睫毛上。裴羽又晕过去了。一阵风飘过,掀起了桌上裴羽尚未完成的字,也吹落了满地缤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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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的走向貌似有点虐......我不是后妈o( ̄ヘ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