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不怕,只是一个谎言需要越来越多的谎言去圆,便道:“嗯,你呢,有没有特别害怕的东西?”
话问出去,她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上一世沈峥曾被誉为战神,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成为敌国闻风丧胆的对向,怎么会有特别怕的?
“有。”
傅南烟出乎意料,“什么?”
他的视线越过傅南烟的肩头去看模糊不清的天幕,沉吟片刻,“有点怕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傅南烟没当回事,笑了声,“都是人,谁不怕死?嫦娥还想求长生呢。”
傅南烟话说一半,忽然意识到沈峥这番话还有另一种解读的意思——他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双目俱残,终生只能活在无尽的黑暗中不见天日。
是啊,他仅是少年就已经半瞎,未来的某一天他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再也看不见东西,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而是非常大,谁会不恐惧呢?
“不会那样的,别怕。”她握住沈峥的手,十分坚定道:“你信我吗?”
沈峥微怔,却没把手抽出来,“不太信。”
“那就对了,信你自己,只要你觉得不会,那就一定不会发生。你知道吗?信念的力量能胜过万物。”
这话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沈峥反问:“那你的信念是什么?”
有一瞬间傅南烟有点迷茫,“我的信念……怎么说呢?以前是希望在乎的人好,现在应该还是吧。”
以前希望楚云景好,为他疯魔也在所不惜。现在希望沈峥好,不想他再被牵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求他能平安喜乐的度过一生。
“倒是未尝不可。”沈峥微微仰头,整个人放松下来,不说话了。
于是傅南烟就静静地观察着他,她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沈峥了。
沈峥死后的一年里,她午夜梦回,再不能睡一个安稳觉,常常在不欢宫一坐就是天亮。
换季的时候她还是会生病,可那时候却怎么都熬不过去,她以为自己快死了,就让人把她送到沈峥过去的府中,府中空空如也,处处萧条,再不复往日的热闹,她到了沈峥的寝殿沉沉睡了一觉,第二日病却好了。
第二天她醒来,独自望着新一轮升起的曜日,孤独的坐在窗前,莫名的双眼发涩,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哭到喉头沙哑,再不能发声。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忘却了沈峥的模样,可沈峥仿佛还在这里,永远温柔,永远耐心的拥抱着她。
一滴泪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流下,微凉的触感惊醒傅南烟,她抬手抹去,顺着沈峥的视线望,头顶满目殷红的凤凰树开了花,宛若星空下的一片云霞。
但她知道,沈峥是看不清的。太远了,他只能看到五尺内的东西,在夜晚更是形同一个瞎子,如此好看的美景,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片刺眼的红。
“那是凤凰木,每年五月开花,六月最为绚烂,它的花就像凤凰的羽毛,一片一片垂下来,像火一样好看。
可惜你来的太晚,错过了它最美的时候,不过没关系,等来年花开了,我请你到府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