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开始升腾起一股淡淡的艾草香味。
数个小丫头侍立旁边,敛声屏气,连一声咳嗽不闻。
云梦悄声拉拉史彦的衣襟,低声道:“奶奶,我们还该命人家去回声太太,只怕今儿回不去了。”
经云梦提起,史彦才如同从梦中惊醒。她看了看窗外,暮色已经在悄悄蔓延,忙问道:“什么时辰了?”
云梦道:“已是酉正时刻了。”
史彦叹口气,道:“太太的药还没煎好吗?你再去看看,顺便吩咐哪个婆子,家里去回声咱们那边太太就是了。”
云梦答应了,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等云梦转回来的时候,手里用红漆托盘端着一碗汤药。两个小丫头赶忙走过来,一个扶起文夫人,一个在文夫人背后垫上两个大靠枕。文夫人依然毫无任何意识。
云梦托着药碗,史彦坐在床头,用勺子给母亲喂药。文夫人牙关紧闭,药顺着嘴角,几乎全部流出来。
史彦见喂不进去,心中一急,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云梦忙命小丫头:“将靠枕撤掉一个,让太太躺平些,只怕会好一点。”
小丫头答应了,依言安置好文夫人。史彦又舀了一勺药,药汤依然顺着文夫人的嘴角,全部流了出来。
史锃在外间听得明白,忙走了进来,道:“用簪子撬开你母亲的嘴。”
小丫头忙打开首饰盒,取出一根新簪子。史彦放下药勺,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狠着心肠,拼命撬开母亲的牙关。云梦早已命另一个小丫头捧着药碗,自己拿了药勺,灌了一勺药在文夫人口内。
好不容易灌了小半碗进去,只听文夫人喉头一响,又将药吐出大半。
旁边的史锃无奈地摇了摇头。
忽又听得外间守在史斝炕边的小丫头叫道:“老爷,哥儿动了。”
史锃忙又走了出去,史彦用手帕子拭擦干净母亲嘴边的药汁,将手帕子扔到桌子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滚而下。
一只温热的小手伸了过来,用一块湖蓝色的绉纱帕子,轻轻给史彦拭擦眼泪。
史彦定睛一看,原来是侄女儿史杪。面前的小姑娘,也已是泪眼婆娑。史彦忙道:“杪儿什么时候来的?姑妈竟没看到。”
云梦悄声道:“姐儿早就来了,只因——”她原本想说,“只因奶奶太伤心了,没注意”,又怕更加勾起史彦的愁肠,便又改口道:“姐儿太安静了,奶奶没留神。”
史彦摸了摸史杪的鬓发,道:“你妹妹呢?”
史杪依然抽泣着没说话,只将眼睛向身后看去。史彦顺着史杪的目光,这才看到屋内已是站了好几个人——哥哥的侍妾刘姨娘,小侄女儿史杉,另又有几个媳妇、婆子。
刘姨娘看史彦注意到自己,方忙上来给史彦见礼,悄声道:“刚才见姑娘忙着,没敢说话。姑娘劳累着了,原该我们来伏侍太太的。不如姑娘且喝杯茶,出去透透气,太太这里有我呢。”
经刘姨娘提醒,史彦这才觉得胸中闷的发胀,头也开始有些发晕。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母亲,史彦的心又疼了起来,不忍再看,便决意出去走走。因站起身来,对刘姨娘道:“有劳姐姐照看一会儿太太,我去去就来。”遂走到明间,只见史锃正在给史斝按跷。史斝已经睁开了眼,只是目光还有些发呆,懒懒的没有想动弹的意思。
看到女儿出来,史锃吩咐小丫头道:“哥儿已无大碍,你们小心看护。”又站起身,对史玄和史彦道:“你们跟我来。”
兄妹两个一言不发,跟在父亲身后,来到父亲书房内。
史锃沉思了半日,方道:“刚才王太医来的时候说了,若是你们的母亲咽不下药汤,只怕就有些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