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地方，果然是好地方，难怪选在这打阻击。”彪哥感慨起来。
“还真是，咱在下面时只看东边了，谁想到打的是这边。”孙齐元附和着。
“这个地方易守难攻，只要占住了山头，日本人还真难过去。这位置有点像金山寺，也有点像燕子矶。”即便不懂军事，陈绍远也能看出一点点门道来。
这禹王山的西北，不远处正是京杭大运河蜿蜒而过，一个天然的阻击的好位置，山头不高，但也是天然屏障。日军从东面北面进攻台儿庄，这是必经之处，不把这山头攻下，想活着过去真不容易。
占住了山头，居高临下，背山靠水，进可攻退可守，难怪滇军能坚守一个月，不怕死的勇气必不可少，但若没这打阻击的好位置，就算是拿命填，也压制不住日军的攻势啊，毕竟武器装备差了一大截，这是靠勇气和人数弥补不了。一颗大炮打来，三个人抱一团是死，十个人挤一堆也是死。
三人都静静的看着远处的运河，没人在言语，估计都在幻想着当时是怎样的战斗。
再往下走几步，果然是依稀可辨的战壕，泥土和杂草几乎都堆满了壕沟。
“哥，这上山都是石头，战壕怎么挖出来的。”孙齐元印象中的战壕还都是在里挖的，深沟可藏人，旁边的泥土高出一截，可趴着射击，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山上战壕不好挖，特别是石头特别多的山上，最关键的是选个好地形，然后再顺势而为，有的几乎不用挖，就能用来藏身，有的需要用炸弹炸出坑来，再把碎石头收拾起来，免得炮弹打过来，溅起碎石，造成更大伤亡。”彪哥半懂似懂。
“这个山上泥土也不少，你看下面，很多表层都是土，可能好挖点。”陈绍远观察仔细，果然是空想误人，有些东西不用麻烦，用眼睛都能看到。
“你看哥，这些石头上的小洞，是不是子弹打的？”孙齐元又看了别的。
“应该是，也就子弹能打出这种样子，不然这密密麻麻的一片都是，肯定不是栽树时碰的。”彪哥也不敢肯定，但感觉也差不多。
“咱找找看能不能找个子弹壳啥的。”孙齐元异想天开。
“这仗都打完八十年了，能捡的早被别人捡走了，剩下的都埋在土了，你慢慢挖吧，我们不陪你。”彪哥有点哭笑不得。
山上的松柏树很多，还有崎岖的石头，三人又上上下下的看了几个疑似的战壕，聊了点业余的军事话题，在这山上阻击一个月，饭怎么吃水怎么喝，甚至是怎么上厕所。
回头路上，看到刚才没看门的纪念馆的开门了，估计是到了下午的上班时间。一堆石头堆成堡垒的样子，门在两侧，正中间贴着“禹王山战斗抗日纪念馆”，题字人的落款不熟悉，三个人就当没看见。
也不怪他们不知道，题字的熊文楷也是百岁的老兵，但具体的从军经历，甚至是有没有去世，这些资料网上都搜不到。
一进门，顺着楼梯往下走。发现了这纪念馆别具匠心，外面就是一个小堡垒立在山顶，但里面的展厅很大，好几层。原来是把山给挖空了，展厅在山里面。
“估计以前这是个大的防空洞，作战指挥部，又重新扩大装修的。”彪哥似乎看明白了。
“挖这么大一山东，还装修的这么好，得花不少钱吧。”孙齐元总爱煞风景。
三人走着看着，翻印的当时的旧报纸，《大公报》、《中央日报》还有当时云南的报纸对这场战斗的报道，文字为主，图片不多。还有不少当时昆明群众街头欢送滇军上战场的图片。
“滇军60军正式投入战斗35123人，伤亡达18844人，其中阵亡13869人、负伤4545人，失踪430人”。战况介绍上面列着几行冰冷的数字。
“死伤一大半啊，死就死了一万多啊”当看到具体的死亡人数时，彪哥也感慨起来。
“三万多打五万多，还打了27天，竟然还打死了一万多日本鬼子，厉害。”孙齐元不懂抒情。
“打死的也不全是日本兵，有不少是伪军汉奸。”
“那更该死，死也不能当汉奸啊。这帮鳖孙，干嫩娘。”孙齐元是真生气了。
“你看照片上很多当兵的年龄都不大，基本都二十多岁，就都死在这了。”陈绍远感慨着死去士兵的年轻。
……
一个小时后，三人走了出来，阳光灼热刺眼，山还是那山，运河还是在缓缓流过，但眼前似乎出现了八十年前的景象，人头攒动，钢盔、泥土、鲜血、弹坑，没有枪炮声，没有哭喊声，周围寂静无声。
一个小时前，他们看到了战壕，看到了弹坑，看到了蓝天白云，但没看到战争。
当他们看完纪念馆的资料，看到一张张的照片和一行行的数字，才真正感受到了这是战场，不是景点，那一万多的死者已经压到他们心了，没有名字，没有影响，但不妨碍在脑海里的想象，想象那时的壮烈，那时的铁与血，那时躺下的年轻人。
……
驱车前往台儿庄，一时无话。
“彪哥，咱还是别去看血战台儿庄那个纪念馆了，都是死人，心里堵得慌。”似乎没心没肺的孙齐元先开了口。
“马上就到了，看看再走吧，不看又不知道哪一天才能见到。”陈绍远也不是很想去，但来都来了。
“看了确实堵得慌，以前看书都是只看到数字，没感觉，电视剧里那打仗更热闹，主角怎么都不死，三五个人就敢打人家一个排，纯粹胡扯。当你真走上战场，看着边上战友一个个倒下，枪炮不停，满眼都是血都是尸体，你打个屁啊。”彪哥情绪激动起来了。
“你再看看网上天天要跟这个打仗，要跟那个开战，反正死的不是他，想咋说咋说，别看网上叫的欢，真打起来他们一个也不顶用，除了一张嘴。打仗打是什么，打的是钱，打的是人命，忽悠别人当炮灰，自己在家躲着，反正他们不当兵，什么玩意。”彪哥嘴没停。
“啥叫炮灰哥？”孙齐元的关注点永远和别人不一样。
“你个笨蛋，这都不知道，打仗被打死的那就叫炮灰，替别人死的也叫炮灰。”彪哥虽然生气，但还是给了解释。
“哦，那禹王山上那一万多都是炮灰？”
“你脑子咋长的，那一万多怎么能是炮灰，那是为了保家卫国的烈士，我说的是被忽悠的，稀里糊涂上战场的，是为了别人的利益丢了自己小命的，比如那些伪军汉奸。”彪哥都想停车打孙齐元了。
“哦，明白了，那些伪军汉奸确实是炮灰，死了啥也没了，连个纪念碑都没，抗日死的还有人纪念，他们啥都没有，死了白死。”孙齐元似乎是明白了。
“哥，看，天下第一庄，名头还不小呢。”孙齐元眼尖。
“还天下第一庄，天下第一庄应该是石家庄。”彪哥情绪还没平复，连这个也怼了起来。
“石家庄咋是天下第一庄了？这不写着天下第一庄台儿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