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年节,所有公司都忙着年底盘算,陈栩谦在成都没呆几天,就回上海了。那晚的事情恍若游园惊梦,就此遁入静默,谁也不再提起。
他们那个圈子说大不算大,说小不小,但只要发生屁大点事情,很快就会传个遍。
其实这些年并未联络。
不知有意无意,陈栩谦回上海没几天,翟麦傅子从纷纷加了她的新微信,甚至连从前都不是微信好友的肖韫,这次也加了她。
翟麦依旧噼里啪啦发好几串五十秒以上的语音,连番轰炸她,或是没由头打好几个“哈哈哈哈”。
社交软件对于卜善,几乎算是摆设。
她从不更新朋友圈,微信上的人也少的可怜,平时提醒她最多的,就是每天准时的腾讯新闻。这样接踵而至被人询问,反而不习惯。
直到有天,翟麦无缘无故发给她一个微笑表情。
卜善以为他有事,问怎么了?
他说没事,只是看看你是不是又把我拉黑了。
卜善握着手机,花了好长时间体会这话,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其实她就算离开,不删他们的联络方式,他们也不会来叨扰她。
只是她太薄情。
又太害怕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陈栩谦经常借着出差的由头来找她,渐渐家里的衣橱挂满了他的衣服。卜善有时环顾整个房间,无不充满他生活的气息。
张季卉知道此事已是小年。
这天下午,卜善正和她在办公室核对数据表。画廊这两年生意不错,尤其是培训班。签约的职业画师,都只想让她们代理卖画,并不愿意从事教学工作。
就导致一个问题,培训老师不够用。
卜善决定还是在上发布招聘信息,也托关系从各大美院,看看有没有好苗子收入囊中。
正想着应该从明年的预算,拨出多少钱放在人力成本里。前台急急忙忙跑上来,说有个大客户来买画,让卜善下去一趟。
她视线从电脑上移开,问:“下边的人呢?”
前台说指定要老板陪同。
早在边上听得打瞌睡的张季卉狡黠一笑,说她替卜善去,凭她的妙语连珠,一定将对方拿下。卜善不禁失笑,还有半小时就要上课,这丫头明明就是想逃课。
没一会儿,张季卉一脸古怪就回来了,什么话也不说,只冷冷瞪着她。
卜善有些纳闷:“怎么了?不好对付吗?”
张季卉气红了眼:“你和那个死人又搞在一起了?”
卜善顿时就明白了,那个所谓的大客户原来是陈栩谦。她不置可否只问,他还在楼下?
“怎么。你还奢求以我的道行,能把他赶走?”
张季卉拉开椅子坐下,长久才道,“小善,人不能在一个地方摔两次。你难道忘了,你刚回来外婆就去世了,紧接阿姨肿瘤手术住院,都那样还在为你操心。何必再走一遭呢?”
何必呢?
你们都不年轻了。
在这之前,不是没有人提醒过她。
因为苏邰的关系,周珣成很快就知道了。他用一个长辈的口吻隐晦提醒,“很多事情本就没有结果,哪怕世间开满温暖清欢,终究不是为你所开,湮灭也是理所应当的。”
卜善也搞不懂,明知故事没有结局,为什么还要照着剧本走一遍。
可是既然生在戏中,那演员自然应该敬业。卜善仿佛就是那个“敬业”的演员,只要导演没对着她大叫“卡卡卡”,她想她应该是不会停下来的。
可她不曾奢求过多,只当这段道不明的关系。
当作霪灭前的奠定。
那一刻她在周珣成身上,看到了许多人对她的无奈,甚至可以
说是无语。
卜善垂下头,嘴边淡淡勾起自嘲的弧度:“季卉,你说我是不是越活越没出息?”
张季卉欲言又止,她本做好气急败坏将卜善骂醒,可看到她这副样子,心里也实在堵得慌,不知道怎么回她。
如果卜善只是当局者迷,使劲拉一把可能会迷途知返。
可是你要说她是当局者迷,她完全算不上,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拧得比谁都明白。
只是她宁愿五感尽失,沉溺其中。
卜善也想问问自己,是不是自虐上瘾,就盼着、等着那份万箭穿心?
要是可以选,她希望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陈栩谦,不然她真没办法。就像吸`毒的人,在戒毒所稍有成效,有人又递了一包给她。
不等人家诱导,自己就扑上去疯狂复吸。
她难以想象,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有戒不掉的人?如果有的话,其他人都能自若的忘记吗?
要是能,她想让她们教教自己。
卜善再抬起头时,已换上一副平静温柔的神色,“季卉,好歹现在我跟他都单身,谁也不影响谁,如果那天来了......我决不会如此。”
她说完这句话,整理好心情下楼。
陈栩谦正立在墙边耐心赏画,灯光落在他驼色的毛呢大衣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晕,背影依旧挺拔,跟印象中初见一样。
影像就此停留,如遗忘在纸上的画,印在她脑海。
卜善在他身后静静的凝视一会儿,走过去与他并排站,似笑非笑:“大客户不买画,原来是跑我这蹭暖气?”
陈栩谦嘴角泛着戏嘘笑意,竟像小狗似的,将下巴抵在她肩上。
“难道老板娘不给蹭?”
画廊此时没有客人,但不代表就没有人,旁边立着好几个员工,大家面上好像都应接不暇忙着,但眼神却是直直往他们这边瞟。
这也不怪她们,平时很少有男性指名点姓找卜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