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善暗自想,以前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让她猜,不管说什么她都信。哪怕话里总是三分真三分假,哪怕假得坦坦荡荡。
她都相信。
如今话说的那么真诚,她怎么心里也没波动呢?
——你只是一个躺在我过去记忆里的人。
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就是因为有了太多“假设”,才会有很多的“那么”。
卜善说得很平静,跟叙述一句无感情的话似的:“假设的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
“你怎么知道就没有。”他说。
吃完饭下楼,卜善往吧台方向走,陈栩谦没说什么立在门边抽烟。
看着她买单。
寒冬腊月的冬日泛寒,夜空渐渐下起了冷雨,两人都没打伞,各怀心事往停车场走。
陈栩谦先上的车,卜善随后去拉后排的车门,发现早已经上了锁。
她愣了几秒,看了眼驾驶座的那个身影,默然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乖乖坐了上去。
车行驶在半路上。
夜里十点,路灯从车窗外透进刺眼的光,陈栩谦忽然看她,他的脸沉浸在光影交错里,明暗变换间卜善看不清他的神色。
截然不同的是,他可以看清她每个细微的表情。
陈栩谦带着自嘲的口吻,说:“你就这么怕我?以前怎么没见你坐后边?”
你不是最喜欢坐副驾驶吗?
卜善不由失笑:“现在不一样。”
他还不肯放过她,半眯着眼睛仿若轻松笑笑:“你倒是说说看,哪不一样?嗯?”
说说看?到底哪不一样?
她也很想问问他,到底哪不一样,应该不是你最清楚吗?
卜善忽然觉得了无
生趣,不顾是否还在开车,直接去捉他的左手,问:“这不明摆着?”
上次在缁园,因为洗手间灯光晦暗,她又太过紧张,并没有注意看他的左手。可是今天卜善却真真切切看清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印。
即使他早摘下了那枚戒指。
难道它就没存在过吗?那段感情就被湮没了吗?
人们总说金钱才是奢饰品,可以买到一切。可戒指这东西才是真正的奢饰品啊,不仅要钱才能买到,还要有人愿意买给你,再赠与你。
他是觉得她太好骗,还是以为这样就可以掩耳盗铃。明明两个成年人,干嘛还非玩幼儿园小朋友的游戏呢?
陈栩谦脸上的笑,不知何时收敛地一干二净,他不再继续仿若轻松耍贫。
卜善很努力地不让语气里的哽咽,听起来那么明显,扯出释然的笑:“陈栩谦,你别演戏了。你什么都有,也过得比我好,这你满意了?你还何必作践我?”
你要是想找女人消遣,哪样的找不到?
干嘛非来膈应她。
陈栩谦看着前方,把车稳稳停在路边,轻佻道:“你觉得我跑这来,就是为了作践你?”
卜善心想他可真没劲,头也疼得不行,心里一阵泛酸。
她只想赶紧开门下车,逃离这个避恐不及的是非之地,但有人比她更快一步按了中控门锁。
卜善蓦然回头,语气不太好冲他嚷:“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多大人了还上锁,有那么好玩?你当密室逃脱呢?”
仿佛这样还不够,卜善又把腿上的包往陈栩谦脸上砸,“王八蛋!你把门给我打开。”
那是chanel今年刚新出的包,经典的菱格纹和双链条,包身偏软,但底部却很硬朗。
他没躲开,甚至还一动不动,任凭包的底部和铆钉砸在脸上,脸上划出一道口子。
卜善也没想到这一幕,忽然就安静下来,垂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也许是现在太过温顺,和刚才发火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不管她如今变成怎样,但在他心里,依旧是那个依赖他的女孩。
到底是个小丫头。
陈栩谦觉得好笑,去摸她的头,声音轻而柔和,露出一个惋惜的神情,“你就非要下车,我送你不好吗?”
——寒风凛凛,落雨纷纷,我送你回家不好吗?
卜善皱着眉不再跟他争论,背对面向窗外,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沉默的背影。
车窗如镜,里面上投影一样,印着两人的心事。雨点撞击在玻璃上,发出昏闷而细密的声音,望过去似乎又挂着愁人的泪。
哭诉着。
又有多少悲欢情事正轮回上演。
一路上没再说话,卜善没告诉陈栩谦她住在哪里,因为早在开始看行驶的路线,她就知道是回家的路。
看样子,他不仅知道她住哪个小区,连住哪栋楼都知道。
很快这个想法,就灵验了。
陈栩谦十分“贴心”,把车停在离她家最近的露天车位,保证她不被雨淋湿。
卜善解开安全带立马下车,反手关上车门,没跟他说一句话,裹紧大衣就往楼道走。
走着走着,她就发现不对劲,没听到车轮声离开,反而有脚步声尾随在她身后。
转身见陈栩谦果然在距离她,不近不远的地方跟着。
卜善双手环胸,打量着他,问:“你跟着我干嘛?”
“下雨了,去你家喝口茶再走。”
“我家没茶。”
“我知道。”陈栩谦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茶盒,勾起嘴角笑,“所以我自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