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热得让人心慌意乱的烈日艳阳。
吹刮不停的黄沙呛在口鼻里,鼻息间充斥着烟尘味道。何漫舟微微眯着眼,抬头时阳光晃得她眼睛发疼,带着金边的阳光在漫无边际的沙漠投影下炙.热的光源。
这安静的沙漠只剩下扰人的风声,就像是要把人烤熟了一般。
何漫舟四下张望着,机械性地朝前走着。
她的喉咙干渴得厉害,嘴唇也因为过度缺失而龟裂起皮,运动鞋薄薄一层胶质鞋底根本无法隔绝烤得炙.热的沙子传递的滚.烫,每走一步都犹如在烧热的油锅中求生。
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促使她前进的,只剩下了意念和本能。
在她前边是一个模糊的身影。
何漫舟一路跟了过去,她看到黄沙渐渐凝固,天光骤然大盛。绿洲的尽头浮现出虚幻的海市蜃楼,巍峨的宫殿在漫天黄沙中平地而起,那古老而神秘的建筑带着历史未曾记载的风格,又隐在被大风吹刮的黄沙之中,显得虚幻而缥缈。
圆顶的高塔耸立在云端,白色砖瓦铺就的小道渐渐变得开阔,视线所及的正中央是象牙白的水池,四溅的水花折射着阳光,喷泉周遭的岩壁也变得湿.润起来。
无数少女身穿白色的纱幔,分成左右两排朝前走着。
她们赤.裸的双足挂着金色的铃铛,随着蹁跹步伐发出清脆悦耳的回响声,直垂而下的长袍包裹着姣好的身型,一直盖到了脚面。堪堪垂在腰间的黑色长发编着细细的发辫,发梢坠着鎏金流苏的头饰也带着小铃铛,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说不出的圣洁与优雅,好像将黄沙之中的流云都裹在了身上。
虚幻之中像是回荡着神秘的诵经声。
那些少女两两并肩前行,又在水池前分开,一圈又一圈地绕行着,像是在进行某种无据可查的神秘祭祀,洁白的面纱遮住她们的面容,垂在纤瘦的肩膀上,只露出一双双美丽而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前方。
何漫舟怔怔看着海市蜃楼中的景象,前方那个她一路追逐的黑影也停了下来。
理智告诉何漫舟,此刻应该立刻追上前去,可是她的双脚就像灌了铅一般,完全不听使唤,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眼看着蜃楼中的景象几经变化,白袍少女们捧着手中的净瓶,神色肃穆而庄严,纷迭而至地盛起了喷泉中的清水,又从一旁拿起半截树枝,近乎于虔诚地叩拜。
诵经声越发浩大,当最后一位女孩也完成了这样的仪式,所有人都跪在通天高塔前方,翠绿色的树枝插在金属制的瓶子里,又被女孩子们纤细的手指捻起,沾取的清水顺着叶脉滴落,不紧不慢地淋在地上。
所有人都在机械化地完成这样的动作,诵经声伴随着少女们的吟唱,敲击金属的清脆回响声越来越快。直到金色光芒顺着通天塔顶蔓延而下,巨塔的外围雕刻着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无从记载的文字,就那么被光芒一点点被激活了。朝圣般的少女们虔诚地抬起了头,她们双手朝上跪在地面上,像是等待降世的神祗。
那是人类无法想象的神秘文明。
不知为什么,何漫舟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惧,那种空洞感让她的头皮发麻,她想上前几步把追逐着的黑影拉回来,可是却只能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朝着蜃楼的方向一步步走去,连头都不曾回过,直到彻底淹没在一片虚幻之中。
海市蜃楼的景象还在变化。
在光芒最盛的那瞬间,那座直耸云霄的通天塔却忽然崩塌了。不过转眼之间,肃穆的祭祀彻底崩盘,铺天盖地的黄沙吞没了眼前的景象。那些依次跪在喷泉旁的少女们错愕的抬起了头,虔诚的目光逐渐演变为恐惧。
沙砾掩埋了目之所及的一切,这样的变故太过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倾倒性压下来的沙暴彻底掩埋。
诵经声还在回荡着。
隔着海市蜃楼虚幻的雾气,何漫舟看到刺眼的金色光芒之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缥缈的身影,那位身裹纱幔的女人从通天塔的废墟上走了过来。她赤着脚款款走过遍地枯骨,一片迷雾笼罩着她,而在她的身后,则是沙暴凝聚而成的千军万马,战马扬起前蹄无声嘶鸣,手持长矛与利剑的卫士站在她的身边,如同守护着尊贵的神。
就在这个时候,那女人忽然抬起了头。
她锐利的目光透过了重重黄沙,瞳孔透着淡淡的碧绿色,不过只是惊鸿一瞥,却让人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感。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何漫舟无法用语言形容,她只觉得那一瞬间,恐惧感是从灵魂深处透露出来的。
极致的圣洁背后,居然蛰伏着邪恶的魔鬼。
......
不知过了多久,幻境终于彻底消失了。
何漫舟眼看着自己一路追寻着的黑影黯淡下去,连同掩盖在黄沙之中的宫殿,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海市蜃楼也破碎在半空中,再看不到任何画面。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断续话语声。
老何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温润而克制,在沙漠中一次次回响着。
“小舟,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吧......”
何漫舟的嘴唇碰了碰,正要说些什么,可是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画面忽然开始逆转,周遭的景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